夏本纪·11
九山之后述九川，一起在卫星地图上，航观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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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道九川：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盟津，东过雒汭，至于大邳，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嶓冢道漾，东流为汉，又东为苍浪之水，过三澨，入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汶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迆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道沇水，东为济，入于河，泆为荥，东出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北至于泾，东过漆、沮，入于河。道雒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东北入于河。
笔记
九山九川，是《禹贡》作者，或许还有历次编写者的世界观，当时的中国国家地理。
万水千山总是情，一条条河走过吧。
1
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
这是河西走廊的河，但河西走廊一带的河流没有入南海的，流经三危山的党河向北注入了戈壁。黑水入南海，大概是大秦进入巴蜀接触到横断山脉的西南夷后，知道有横断山脉有南流入海的河，才产生的陈述。
弱水即黑河发源于祁连山（前面笔记认为是两河，有误），在祁连县拐弯之后，出山经过张掖市，到合黎山向西与沙河汇合后，向东北流过额济纳胡杨林······最终消失于大漠。
合黎山
卫星地图上还能看到疏勒河，一部分经过人工河道流经玉门市。主干在戈壁中形成壮丽的冲积扇。
2
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盟津，东过雒汭，至于大邳，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
这是《禹贡》成文时，对黄河的认识。黄河，汉代之前只是叫河，黄不黄不知道。这是很有意思的命名。《黑客帝国》的救世主尼欧，人称 The One。河，翻译成英文，该是 The River。从营销看，这是品类名，品类之源。
积石山即阿尼玛卿山，当时人们所知的黄河源头。龙门是龙门山。黄河在黄土高原上一个大拐弯，出了龙门与汾河交汇，进入平原到了华阴，之后向东到了三门峡砥柱山，展开大河向东流的旅程。沿途黄河，接收了洛河后，到浚（xun）县，遇到浊漳河，再入大陆泽，之后分为几条河流，入海。黄河入海处，海水涨潮倒灌，这是逆河之义。
河北地下有九条古河道，大概就是九河，至少也是九河所据。华北平原是黄河与多条河流的冲击平原，历史上黄河多次巨龙甩尾，把中游的黄土不断搬运到此，形成沃野千里，当然也是水患不断。今天河道按人所规划而走，是万千治水的努力。
黄河在开封也成为有名的悬河。
开封悬河
3
嶓冢道漾，东流为汉，又东为苍浪之水，过三澨，入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
汉水来了。漾、汉、苍浪之水，都是汉水，不同段不同称呼。
漾水已经断绝。今天汉水以嶓冢山为源，一路向东过汉中市、安康、十堰，之后成为苍浪之水。今天汉水流入丹江口水库，再南下进入襄阳盆地，过襄阳。
三澨指的是三道堤坝，大致在今天襄阳境内。汉水在大别山西南的武汉与长江交汇，但之后并没有再分出一条河道。也就不存在汇聚成彭蠡，在东出彭蠡，叫北江。不知道是否因为长江中游的水文情况复杂，有此误会。
武汉和鄱阳湖附近都是湖泽地带。
长江中游，武汉和鄱阳湖
4
汶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迆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
汶山就是岷山，岷江源头。《禹贡》作者认为岷江就是长江，是误会。《禹贡》作者对南方尤其是西南和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了解有限，因而使用了一些未经证实的史料。岷江支流都叫做沱。
沱=三点水+它，它字的甲骨文是蛇的象形，上古怕蛇，也就是怕它。费解的是它怎么会引申出旁系的意思——在甲骨文中就有直系先王之外的旁系先王的意思——难道是龙与蛇？
旁系的水即沱。
卫星图上可以看到四川盆地的主要水系。过去，松潘县岷山南麓认为是岷江源头，现在河源学更新为从西边来汇入岷江的大渡河才是正源。对我们来说，这倒无关紧要。自西向东，盆地上有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等，在四川盆地的南缘与长江汇合。
岷江与沱江之间通过都江堰联通的是青白江。
上图中的左上角是都江堰，正是它治理岷江才有成都平原的烟火两千年。图的右边可以看到褶皱山系，显示这里的板块碰撞挤压（下图更为明显）。
弄清楚岷江与它东边的河流，可以看到《禹贡》对这里河流的不熟悉。长江出重庆，到醴。醴在哪？郑玄认为是醴陵市。《楚辞》写醴，指的是楚国境内的河流。具体所在不详。巴国与楚国的分界大概在长江中游平原与山岳的交界地带。
那么醴大概就是长江中游的一条支流。
巴国与楚国的大致边界示意
长江出宜昌，过醴水，再经湖泽河流众多的湖北东部九江地带。武汉到九江市一带的长江，北边是大别山，南边是丘陵地带，山水争地，湖泽江河纵横，整个就是一块大海绵。鄱阳湖的涨落奇观就是这一海绵水分含量的晴雨表。
枯水季鄱阳湖成大草原
过鄱阳湖，《禹贡》说长江东为中江。前面说汉水东出为北江，其实始终是一条江。
5
大江大河之后，是区域性的河流。
道沇水，东为济，入于河，泆为荥，东出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
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
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北至于泾，东过漆、沮，入于河。
道雒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东北入于河。
济河、淮河、渭河、洛河。
济河源于王屋山，今天的济源市、济南都跟济水脱不开。从王屋山发源后成为沇水，过温县改称济水，向东汇入古黄河。古黄河支流荥河因为与济河练成一线，当时的人们认为是济河穿过了古黄河，实际上不是。
荥泽今天不在了，留下了荥阳地名。陶丘就是定陶。荷是菏泽，汶是汶河。
下图是济水大体流向。断点处为黄河。今天这条河几乎跟如今的黄河入海河道重合，济南也从济水边的城市，变成了黄河边的城市。
淮河自桐柏山发源，向东，汇合了泗水和沂河，再向东入海。在淮安，淮河与京杭大运河交叉。而泗水和沂河已经与淮河无缘。
渭河、洛河前面几日已提，略过不表。
从冀州出发，到今天是第八天，终于把《禹贡》中的中华山河走了一大圈，重新给自己上了一回地理课。风土地理是文明的底层条件，我的五千年，从地理开始。
打完，收工。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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