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楼村姓王的有十来户人家,姓李的两家,姓钱的一家,姓董的一家,姓卢的一家,其余七八十户皆姓杜。但村名,叫王楼。我想过这事,不明其故,又无处可问,这宗谜案也就不了了之。
姓钱的,曾经名满周围数村,因其大地主身份和惨烈的家庭变故(变故我已在《纳新的奶奶》一至七概其原委,此不再述)。要是再说,近百年来,钱家之后,还有哪一家在王楼村威风八面,就数王氏家族中,王绍武家了。
王绍武,起德叔家的大儿子,跟我二姐年龄相仿,是我二姐的小学至初中的同学,初中毕业后报名参军。据说,当了一名志愿军。
王家的命运从此天地巨变。
绍武哥在部队表现优秀。我想,我下面听来的内容,寻其出处,源头就在起德叔那里。
绍武哥初入伍如何,不知。后来,竟给一位师长做了勤务兵,并深得领导欢喜。坊间传言,绍武哥天天给领导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有人竟说,连领导的夜壶也给倒。
离退伍日近,师长问,以后作何打算。绍武哥说,永远跟着师长,为师长服务。师长就安排他回到老家,负责一个修车厂。
修车厂的权利和油水都很大。不久,绍武哥就把他弟弟带来宿县(今宿州)城。又不久,修车厂专由弟弟打理,绍武哥来到马桥(离王楼只四五里路)做了交管站负责人,负责检查过往车辆。不久,车管站附近又开了加油站。
马桥不大,但处交通要道。向南通往桂山栏杆,而后直通宿州。向西通往杨庄曹村,而后,向南通宿州,向北通徐州。向东通褚兰,而后向北又直通徐州。如果一路向北,就离王楼不远了,当然,也离徐州不远了。
王楼村不大,但也有东西南北几条村道。雨天,路途泥泞。村人们常常盼着能有条好路,议过集资修路的事,但在是按户集资还是按人头集资上有了分歧,修路的事就搁置起来了。
后来,村外的大路由褚兰镇统一解决后,村里的路更显得破烂难行。
绍武哥回了一趟家,不几天,全村的路都修好了。村人们没有出钱,也无须出工,尽享通达干净的出行。
有一回我二姐从马桥下车,等着家里人来接,正被绍武哥看到。不必说,绍武哥亲自开车将二姐送回了王楼。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绍武哥娶儿媳妇的大日子了。王楼村人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都十几年前的事了,昨天中午,母亲说起来,依然咂嘴感叹。
“来的车,整个王楼都盛不下,有多少人,放下钱就走了,都没搁(留)下来吃饭,咱一个庄,谁家没去?一大家子人都住马桥,爹娘也跟着,儿子媳妇和孩子也跟着,那吃的喝的,就不用说了。绍武那孩子也仁义,脆掌晚(方言,无论何时)来家,对谁都招呼,也不洋鼻子洋眼。才好的一个人。”
这样的话,只要触着王家的话题,母亲总会提起来一回,再感叹一回。
有一次母亲从老家回来,某天,又说到马桥。母亲说,王绍武死啦。
死了?我惊问,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
这是四年前的事了。
据说,绍武哥听闻上级纪检部门要找他谈话了,在一个夜晚,不声不响地上吊死了。
“你起德叔和婶子又回到王楼来了。”母亲叹息说。
读高中之后,我在王楼的日子就只是假期。假期中,暑假,我和自行车为伍,驮着一篓子西瓜,穿梭在王楼到徐州的长路上。绍武哥的家在村北头,我家在村南。我十二岁之前,在王楼,和绍武哥是有过交集的。但对他,我没有任何记忆。从母亲的描述中,我得到大致的印象:不太高,微胖,细白皮肤,爱招呼人,仁义。
绍武哥,好像从来没有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但他,的的确确在王楼村生活了五十年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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