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有三个梦。
在我还小的时侯,父亲在工作之余,主动承担了单位里的宣传画制作,于是画画,就成为了父亲经常性的一项任务,而这恰好成就了父亲的兴趣和爱好。
父亲作画的颜料有好多种,装在大大小小不同的瓶瓶罐罐里,父亲的画笔样式各异,各种样式又分出不同的规格型号。
那瓶瓶罐罐的颜料从大到小,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而样式各异的画笔从长到短,有序地排列在一个木制箱子里。
画架、颜料、一木箱子的画笔,这是我对父亲最早的记忆。
大大的布框前,父亲常常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我总喜欢呆在一旁看父亲画画。
当然,呆的时间一长,自己就静不住了,我常常找来父亲用的宣纸,用颜料在宣纸上不停地调出各种色彩,放在太阳底下一照,天空顿时色彩斑斓。
我的童年时光里,总就这么认为,三亚的天空就是这么五彩缤纷,世界就是这么多姿多彩。
绘画梦,父亲留给了他自己,安放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即使是后来已有美术专业生到来,而父亲的工作已更加繁忙,可依然没有停下画笔,总要抽点时间出来涂涂画画。
那些瓶瓶罐罐筒筒管管的颜料,那些长长短短方方圆圆的画笔,七彩了父亲的梦,也斑斓了我的童年时光。

舞台梦,父亲交给了我年小的弟弟,这一个梦想,注定要去远足,方能践行。
在弟弟还很小的时候,就早已离开了三亚外出求学,一个父母极度宠爱的小男孩,在还没有来得及学会照顾自己之时,就已经背起了行馕,别了家乡,独自去外面的世界,去圏起父亲的梦想。
成就舞台,必须要付出万分艰苦的磨练,这是一条极度辛苦的路,需要信心、决心与恒心,小小的男孩默默地承受孤独与艰苦,为了父亲寄予的厚望。
多少年以来,弟弟与三亚总是来去匆匆,常年辛苦奔走在舞台之路上,这当中的苦与痛他独自暗暗地收藏起来,从未述说。
我记得很清楚,好几年前了,那个八月,弟弟终于站上了悉尼歌剧院舞台。
那个八月,我一直暗暗欢喜也暗暗掉泪,欣喜又心酸。那个八月,我一直回想着那一年那少小离家的小小男孩,回想着,在三亚灿烂的阳光里,那帅气十足的,满是稚气的小脸……
一路走来,几多艰辛与几许苦痛,独独由弟弟自己默默隐忍了下来。
弟弟把父辈坚韧的秉性承传了下来,当年,父亲的梦想激励着他的斗志,日子长了,也就变成了弟弟自己心中的梦想,舞台飞扬的同时,两代人的梦想也在飞扬。
弟弟终于圏圆了父亲的梦,当然,也成就了他自己。

父亲的书架上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黑色皮套,右上角有一朵暗红的牡丹,里面是父亲写的舞台剧脚本,用钢笔一字一句端端正正地书写出来,写了厚厚一大本,模糊地记得,父亲的黑色皮套剧脚本写的都是抗战题材的故事。
小的时候,父亲常常让我翻阅那有暗红牡丹的黑色皮套笔记本,很是感兴趣脚本中的人物对话,读着读着,感觉自己小小的心胸也装满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英雄气概。
父亲这舞台剧脚本,应该是我喜上文字的开端,是我梦想最开始的地方。
我的小学时光,《小学生语文报》应该是父亲给我订的第一份报刊,后来才陆续有了《少年文艺》、《儿童文学》、《中外少年》等一些月刊。我对阅读形成了兴趣,定了性情后,父亲开始给我办了图书馆借阅卡,安排了我每月的购书零钱。
三亚新华书店就在我家三四百米外的十字路口旁,毎天放学后,我直接就从学校往书店去。那个时候,三亚新华书店柜台上,但凡合适我那个年龄阶段的书我都去读。
书店门口左手边有个报刊亭,由一对中年夫妇经营,每刊课外读物一到,他们都会给我留着,每期我只需买上两三本,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报刊亭上的其他课外书免费阅读。
那是我最为快乐的阅读时光。
十三岁,父亲给我报了一个小记者培训班,远在辽宁省,海南距辽宁好远好远,我的文字梦变得好长好长。
十三岁,父亲开始带我走上三亚街头写采访稿,那一年,父亲把他的文字梦交给了我。
许多年以来,父亲的文字梦成了我的愿想,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父亲的梦想曾经被搁浅起来,但未曾褪色,我从未敢丢失,未曾忘记过父亲给我的期许。
在这浮夸躁动的年代,在今天,不再年轻的我,依然怀揣着旧日时光里的那份纯真愿想,仍能收藏好父亲托我的文字之梦想,与黄卷青灯作伴,静看云卷云舒,初心不改。
重拾起笔,花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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