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火药桶上观风景
原创： 许枫 论语枫解
鸟语
南国冬来晚，冷雨听残荷。
少年喜新曲，老儒爱旧辙。
呵手护卵子，蹑足过冰河。
行至水中天，莽莽悲凤歌。
注：扬善惩恶，人间至德。
人话
一
1月8日上午，又发生一起伤害孩子事件。下午，网络上开始有人扒拉凶手贾某背后的种种不容易，大意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我差点忍不住爆粗，后来见老友傅强在群里留言曰：底线问题，不能赖“社会”。大赞。
二
同一天，张扣扣案一审判处死刑。今日，在朋友圈中见奇文，称是邓学平律师的一审辩护词，评论纷纭。我一字一句读了三遍，默默转发，并附前叙：
是什么力量让一位律师在法庭如此辩护？几乎完全脱离自己专业的领域去作人文式的呐喊、哀鸣。有人叫好，有人讽刺，我却越读越伤感。
三
张扣扣案网爆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这人的命保不住了。
当时有朋友聊及，我说，全其私德，死于公义，但愿他最后的日子能得到足够的人文关怀，走得没有遗憾。
四
写下上面三段文字的时候，有个画面总从我脑海深处浮出来，那是一双眼睛，悲悯中蕴含着巨大的惊恐，泪光隐隐。
应该是2015年春吧，在北京见一位故人，她给我讲了很多留守儿童的悲剧，末了说：“六千万啊，数年之后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我读了半辈子《论语》，孔门诸弟子中最不喜欢曾参，功过暂且不论，一辈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活得无甚劲儿头，尤其是下面这段：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孟氏任命阳肤为士师，阳肤是曾参的学生，士师主司典狱刑讼事。他上任前跑来拜见老师，听听教诲，曾子就这样跟他说：
当今之世，上位者为政无道，而致礼崩乐坏，民间的戾气已经积攒了很久。你如果了解到这样的社会现实，就应该心怀悲悯，收起锋芒，别挑起纷争，切不可因得高位而沾沾自喜。
这段话历来解法众多，其中争议只在一个“散”字，一解为“离散”，或谓民失律之约而行漂掠之事，或谓民失教之养而情义乖离；一解为“杀”，谓东齐之方言也。
个人认为如上翻译更符合曾参一贯的风格——别点了这火药桶，徐缓以图，用仁心去化解世间戾气，逐步实现海晏河清之目标。
无独有偶，徐阶曾训弟子张居正为官之道，曰：“兢兢业业，如捧卵子过河”。张也是一代名相，彪炳青史，明万历十五年那场后世极为推崇的改革就是他主导的。
此时，我坐在电脑前，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司法的精髓究竟是什么？舆情应该倡导什么？杀一个张扣扣容易，但如何给他一个公平的回应，才足以消弥这场罪孽？杀一个贾某也容易，但如何才能抚慰底线再度被击穿带来的社会伤痕，给孩子们一个安全祥和的世界？
南国的冬天来得晚，窗外的寒雨还能敲打池中的残荷。我细思极恐，怂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但愿手执朱砂笔的人别怂，能给这个尘世留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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