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樱花
冬雪末,樱花临,烂漫四月,她守在樱花树下等待他的归来。
她逃离了屠戮的村庄,却倒在樱花树下,血液染红了冰冷的积雪,温柔的樱花埋没了伤痛,纤细的手指想要把握飘落的希望,可眼前的世界,却逐渐昏暗。
以为当黑暗占据双眸时,便会与父母相会,但这种薄弱的意识却在下一秒被无情的打破。
她清楚的感受到被一股蛮力拉上了马车,却看不清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温暖的被服使她不愿醒来,蜷缩的身躯想要伸展,但后背强烈的疼痛刺激了神经,睡意全无。缓缓张开双眸,她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之上,身处一茅屋内。
窗前,一位白衣男子回眸望向醒来的她,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动荡,仅仅敷衍的问候了一声,便走出了屋外。
她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救自己,而这份疑问每当面对他时,他总是闭口不谈。
他本是名流浪剑客,在遇到他的挚爱后,便于陌都定居,过着普通的生活。
但当诫教侵占后,便携妻子流浪于各国之间,最终在一山野安定下来。
本以为平静的生活会持续到老,可诫教却不肯放过自己。
那晚,他以一敌百,鲜血染红了双手,却还是没能拯救自己的妻子以及腹中的胎儿。
自那以后,他苦练剑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诫教暴行,他经过被屠戮的村庄,悔恨着自己没能提早到来,却在那棵樱花树下,救下了一位花季少女。
或许是太久没有与陌生人相处,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当看到她苏醒时,原本准备好的温柔台词,硬生生变成冷寂的寒暄。
她本想报仇,可当看到河边自身的倒影时,这种执念便若枯叶般悉数碎尽。
太过弱小。
她恳求他教她剑术,而他在怔怔片刻后,回身驾马长去。
她以为自己的要求激怒了他,但当黄昏的余晖落满整片山野之时,他带着一把崭新佩剑回来了。
扬起笑容,她接过了佩剑。
而他依旧冷颜冰眸。
他应允了她的要求,教她剑术,但无论成果如何,他始终都是一副冰冷的面容。
或许她并不知道他所经历过的事。
可,即使知道又怎样,不过是多了一份忧愁罢了。
他在一年前入了反诫教组织,几乎每周都会在陌都的地下场所例行开会,交换情报,分配任务等,而他作为一名剑客,时常会接受暗杀任务。
自从她住在这茅屋后,每次他都会尽早回来,生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过好在并没有发觉他异常的举止。
也许是身上的血腥味太过浓烈,也许是出于警惕和对她的关爱,他总是怀抱利剑睡在门前。
也试想要她离开,留一个人利落,可当看到她单薄的身影时,妻子曾经的幻景竟若真实般的与她融入,而之前的谬想,自然也化为一抹零碎。
四月寒潮樱花开,久来的樱花比往年更为烂漫,却又恐慌它的早褪,但愿迟来的凋零能够带走内心的伤痛,若未能作出离别,那也请在春雨到来前,使我们看到放肆的温柔,哪怕仅仅是破碎的花瓣。
她够感受得到他的冰冷,也感受得到他的温暖,可唯一感受不到的,是他那充满忧伤的眼眸,仿佛看淡了世间的一切。
她告诉了他自己所有的故事,包括自家的大黄猫生了几只小猫,尽管看上去有些滑稽,可这种幼稚的做法,也仅仅是为了能够走进他的内心,或者,能够看到他的面容产生一些变化,哪怕是没有意义的敷衍笑容。
而结局,自然想知。
她并没有气馁,因为她相信,这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或许是看到他每次出行后回来睡在地面的冰凉,不忍悲恸,而反客为主的心理使她受到自责,曾多次提出与他交换,可却屡屡遭到拒绝。
那日,她趁他离开,为他打造了一支木床,安置在床铺的身旁。本以为等他归来时会看到欣慰的笑容,却仍旧淡漠冰霜。
庆幸的是,自那以后,他出行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春雨缠绵樱花逝,绿叶新生迟离别。他被迫远行,可却忧虑于她,不知该用怎样的休止符落下帷幕,或许唯一的方法,便是疏远她。
但思绪与事实相差甚远,待见到她甜美的笑容时,竟萌生携她同行的荒谬想法。
而她现在,像极了逝世的妻子。
心中的仇恨,也在她的温柔中,骤弱了不少,可仍旧执着于仇恨,在那破晓之时,留下一封书信,他远离了茅屋。
翌日的黄昏,他听闻茅屋被诫教侵入的消息,若疯了似的疾奔回来,但却未能找到她的影子。悔恨交加,他冲天哀嚎,怨恨自己的所为。待当离开时,竟听到背后传来的呐喊。
回身,她扑在了他的怀中,埋怨他的栖迟。
而他,也禁不住模糊了视线。
安危相易,福祸相生,自那以后,他无论行走于何方,都会要她伴在身边,即使是危险的暗杀。
而她也终明白他以往的夜晚为何迟归的缘故。
她并没有因为他弑杀的冷血而疏远,反而更加亲近,而她的剑术也越来越娴熟,已不像最初那样无缚鸡之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同他一起加入反诫教组织,接受的任务也越来越凶险。渐渐的,她竟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只满足于守在他身边的温热感觉。
她同他站在樱花树下,倾听他的过去,本以为冷漠之下的柔情会带动自己的泪腺,可他却若一个旁白讲述他的悲伤,没有情绪的波动,也没有悔恨的眼泪。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明白,但直至那晚与他同床共枕,他在睡梦中怀抱着自己吻着他妻子的名字,她这才醒悟,对于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
她以泪洗面,在翌日的清晨没留下任何痕迹离开了他。
也许当依恋消逝后,才会明白痛苦到底是什么,也许当柔情过后,才会理解憎恨是什么,也许当离开他后,才会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她重新拾起快要遗忘的仇恨,孤身一人潜入陌都皇城。
他从睡梦中醒来,却没能看到她的身影,直至望见湿润的枕边,才醒悟她已离开。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毫无预兆的离开,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她再也不会回来,这一点,他强烈的能够感受到。
也许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只不过出于相同的目的而勉强接受对方,或孤独,或仇恨,或失去。
数日后,他收到书信,得知她被诫教作为人质。
即使知道这是一趟不归的道路,可他仍旧赴命赶往。
她化身为瞽女混入皇城,经过数日的艰辛,取得在教皇出演的机会,在松懈之时,持发簪刺杀教皇,可却未能成功。
她被关入牢狱,忍受非人的待遇。
翌日,她醒来发觉身处皇宫外,而眼前,竟看到他的身影。
她落下了悔恨的泪水,要他离开,可他在沉默许久后,张开迟来的笑容,要她等待他的归来。
那日,反诫教组织全军出动,进行最后一次起义,而她在混乱中被解救,驾马离去。
冬雪末,樱花临,她在樱花树下,守望他的约定。
可等来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骸。
恨情短,悔不初,伊人泪,思为愁,沧月高空,樱花哭尽,闭眸,同予化为一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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