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上海时,他在一家成品内衣仓库工作。仓库在松江的一个小镇上。这年发生了很多事,若干个人生第一次。第一次用ATM机,开始有了自己的QQ,买了第一部(黑白)手机。第一次和她有了肌肤之亲。那一年,他28岁。
从卢浦大桥到吴中路
他非常节省,不需要追问为什么。只要能省下来些钱,三五百的也要汇寄回去。像是一种内心的本能。
每天上班,下班,规律的重复。每天干同样的活,走同一条路。
好在有礼拜天,休息不上班就相邀一起出去玩。有一天,他喊一位伙伴陪着一起要去理发。
理发店就在离仓库不远的吴中路上,与七莘路相接。理发店很小,只摆着两张座椅。理发的是个女师傅,和我们一般的年纪。
他的习惯是单一认旧,几乎每次都要来这家理发。逐渐和女师傅相熟起来。她个子不高,小巧玲珑的样子。她告诉他叫王萍,是位川妹子。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促使,他和她有了某种默契,依恋。互相留了手机号码,既使不来理发,每天都通过发短信交谈。异性的自然吸引和好感,在彼此间一天天滋长。他们有机会就相约去逛七宝老街,排队吃刚出锅的海棠糕。去外滩,乘轮渡去浦东,看摩天大厦,看黄浦江上的船只,看露天演出,逛淮海公园。从熟识到牵手,他们有了恋爱的模样。
很快到了第二年春天,内衣销售进入淡季。仓库告之我们裁员,没有任何补偿。本来大伙就不想干,也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权益。招之则来,挥之即去。我们就是这样一群盲目又无知的青年。
他因为老实,这是大家公认的。话少,做事认真,任劳任怨,近乎像个傻子。然而傻人的福气来了,仓库领导找到他,说有个亲戚开的贸易公司需要人手,问他愿不愿意去?当然愿意,只要能留在上海,只要能和王萍不分开。
贸易公司在卢浦大桥旁,离吴中路有一段距离。幸好一样有礼拜天,于是趁每个礼拜天,他从卢浦大桥赶到吴中路,转两次车,花两个多小时来与她会面。
距离确实能产生美,增加彼此的想念。那些日子,每一个礼拜天的往返来来回回,累且快乐并幸福着。
他们有了男欢女爱,第一次是慌乱的,紧急的,羞涩的,却又是无比甜蜜留恋的。她一头浓密的长发,在他的眼前发出黑亮的光。她翻坐在他的身上,随着起伏,黑亮的光遮住他的眼睛,在雪白的胸膛前,齐齐垂下来,宛如千万个音符在跳动。又像是海的浪花袭卷开来,使得他几尽喘不过气来。最后一瘫酥软,融化在一股温热的氛围里。
三月很快就要过去了,到处是草长莺飞,春柳绿了,又展开了它婀娜的身姿。只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一天,当我收到王萍发来的信息时,我一看,短信说:以后你如果不是理发,就不要再来了。我看了顿时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里得罪了她,让她不开心了?突然要说出这样生疏的话来。
有些结局似乎在故事之前就有了某种预示。是啊,他一个普通的打工仔能给她什么?她还那么年青,她的梦谁来给她实现?
在逐渐冷淡到疏离,使得个性倔犟的他像失了自我的尊严,自责的同时,受到深深的打击。他天真的想,等有一天有钱了,发达了,找个比她还要好的女子。
原来王萍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不知在那一天,就认识了一位当地人。年纪有点大,可毕竟是上海人。只是不知道,后来王萍和这个上海人有没有结果?
那些日子,他每日无精打采,颓废萎靡。每每想着曾经的好,一幕幕仿佛在眼前。只是一睁眼,梦就醒了。想起送她的白玫瑰,想起老街上的海棠糕,想起那些情和爱。常常在卢浦大桥下公司的草坪前,对着浦江水黯然神伤,流下懦弱,悔责,悲愤的泪水。
直到如今,他还在想:为什么眼泪会是咸的呢?!
想起一次次从卢浦大桥到吴中路周转的路途,从盼望到相见,从分离到想念。一旦想起,仿若是觉得把曾经年少的自己丢失在了那条路上。
那个时候,以为爱就爱了,散就散了,没有什么大不了。总觉得还有机会,还可以来爱。其实,人生却不是这样。越到后来,爱,越来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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