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就不相信，这么大个派出所治不了你一个卖虾酱的!"聊着聊着，山茶突然神神道道冒出这么一句，让我反复回味。山茶，你是在调侃权力的傲慢？还是在端着姐姐的威仪来教训小弟？山茶，你在上海还好吗？
【壹】正如山茶所说，一个轮胎厂的崛起，盘活了一个乡镇的经济。大街上整夜亮着路灯，机器设备彻夜轰鸣。下了夜班的小伙子，用电驴子载着厂妹去郝戈庄观赏桃花，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骚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寻偶择伴的季节。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良辰美景，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姑娘小伙，手挽着手，在花间呢喃，诉说衷肠。"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山茶在厂里待了四年，也没能坐在摩托车上，被人载着去赏一回桃花。亭亭玉立的山茶，像一只骄傲的仙鹤，单腿立在水中，艳羡地看着那一群追逐嬉戏的小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山茶目送姐妹雀跃着离去，那带着笑意、稍微上扬的、薄薄的嘴唇，含着三分倔强、四分渴望和三分的不安于现状。
【贰】山茶在"尼姑庵"卫校，念了两年书，在计生办跟一堆男女围观了好多结扎手术。看着医生娴熟地挑出输精索，两头扎紧，中间剪掉一段。然后塞回原处，糊上胶布。走人，换下一个。轮到学生，谁也不敢操刀，纷纷往后缩。你踩了我的鞋，我踩了你的脚。老师看这帮都是废柴，一古脑全撵到了妇产科。山茶在妇产科干得有声有色，打针打得果断，拉钩拉得利索。每次上手术台，大夫就爱挑她打下手。山茶是个非常称职的护士，开口就带笑模样，说话柔声细语，善解人意，干活又干净利索。无奈没遇上个伯乐，但凡有个人拉把手，山茶也不至于废了满身武功，去干些浪费才华的力气活。
【叁】洒家曾写文极力渲染在WH落魄的岁月，三面透风的墙，木板子搭起来的床，刺骨的寒风，单薄的衣裳。这些跟山茶刚入厂时的境遇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至少你还有张床"，我们那时候，晚上，大冬天的，停了工序，赶紧找些布铺在地上，贴着刚出炉的还热乎着的轮胎胚子，睡起觉来。头对头的，脚对脚的。有光棍汉，有结了婚的小媳妇，有黄花大闺女，爱咋咋，顾不上这些了，实在太疲倦了。山茶做梦也想不到，借钱读了三年书，最后竟然进了轮胎厂当了厂妹。上了一年的日夜班。这个外号叫"小惯孩儿"的山茶，爷娘宠到17岁，哪干过这么重的体力活啊。扛着40斤重的橡胶块往车间里送，扛不动了就用抱的，一天下来浑身散了架，胳膊肿得找不着脸。洗脸直接耿着头，对着水龙头冲一冲。
【肆】后来苦尽甘来，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被财务经理看上调去当了统计员。哎呀，但凡是个人手里有点权力，就想捞点好处。不是捞点钱，就是找女人尝鲜。那经理五十好几的人了，人老心不老。在办公室里，喷着酒气、色眯眯地把山茶上下打量，把山茶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山茶苦哈哈的，穷得只剩下个头发白了的娘和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子。要不是时时刻刻地堤防，早早就喂了狼。
【伍】穷人有时折腾起穷人来，比谁都狠毒。司马迁在《史记》中有句话说"猛如虎，狠如羊，贪如狼"。羊是两面性的动物，表面温顺，可跟自己人斗起来，那是凶狠无比，不分出个胜负，决不罢休。初中时的一幕至今不能释怀。一个男同学跟一个女同学拌了几句嘴。男同学撸下手表，眼里露出凶光，抡圆了拳头就朝女同学头上雨点一样地轰过去。而周围没有一人挺身而出，为女孩仗义执言。那时洒家就明白，有些恶是天生的，有些正义就是因为所谓的"明哲保身"的古老智慧而缺了席。我曾被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扇过耳光，只是因为我不愿为他倒垃圾。耳光打在我脸上，我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这张脸，圆圆的、软塌塌的，并没有恶相啊!是谁给了他欺负弱小的胆量？!有些恶是环境滋养的。当时《古惑仔》正在热播，那种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江湖情，让一帮不辨是非的小青年，心向往之。以为要让人敬服，就得横，走路斜着身子走，手里得提着根凳子腿儿，头发得留半尺长，才够范儿，才有那个范儿。学校里的艺术生，弄得学校乌烟瘴气。其实啊，少年，真正的勇敢来自精神力量的强大，而非好狠斗勇。一个人纵使肢体残缺、纵使手无缚鸡之力，如若百折不挠，勇往直前，乐观向上，就是人生战场上的勇士。勇敢和自信需要历练，我们身边有很多这样的榜样。她们出身工人，在工厂干过最重的活儿。在跑业务的途中，遭遇了无数的白眼儿，说了数不清的好话，才拿到一个单。初获成功的一刻，她回到宾馆对着镜子嚎啕大哭。自信和坚决，像洒家的白头发，随着时间的累加，日益增多。熟门熟路，开始自己办起了工厂。在我采访的女性创业者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女人一旦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有谁最了解男人？是谁创造了男人？是谁让男孩变成了男人？是女人。女人是最懂男人的弱点和需要，一旦掌握了这点，在职场上就无往而不利。格力的小母狮董明珠，几十年前不就是个业务员吗？你看现在，发起威来，训男人像训儿子。女人啊，别妄自菲薄。山茶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厂子里过着她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领导给介绍对象，不敢硬生生拒绝，又不甘心嫁个五短三粗的丑汉子。工作上又要小心遭人暗算。当出纳时，就有心黑的业务员，欺负她手生，往交来的货款里夹带假钞。他管你一月赚几个钱？!他管你是不是还清了上学借的钱？!只要弄点容易钱来花，哪管什么伤天害理!
纯洁无瑕的山茶啊，经过社会的摔打。没有变得世俗，而是越发地温润如玉，没有抱怨，只有体谅。心灵像荷花一样的山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