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硬币

           母亲总是默默地忍受着一切的不幸和艰难，从不在我们面前显露出来，节约永远是母亲生命中的主题之一。她会把那旧布，或做衣服、裤子余下来的一点一点地积存起来打成布壳，做成鞋子。她会把一丝、一丝的线接起来打成毛线衣、线裤、线袜什么的。她会把一点一点的煤渣拾起来捏成炭球，它很好烧的。她总是做这做那，一点一点来排遣心中的不愉快，这一点一点的积存，一点一点的成功使她对生活越来越有信心。她最看不惯的是浪费哪怕是一丁点她也会感到心痛不已，她认为不该用的钱，她是一分也不会拿出来用的。有一次母亲在那里补衣服，我向母亲要一分钱，母亲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问我：“你要一分钱干啥？”我说：“耍，那上面的图案很好看”。那时我们是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图案，没有咋办就去捡烟盒来玩，捡糖纸来玩，那上面的图案好看极了，有时还可以把它撕碎做成万花筒。母亲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了几枚硬币，有五分、两分、一分的。她迟疑了一下，捡出了一个两分的硬币，放在了我早已伸出的手上。我欢天喜地地走了，母亲看着我离去又默默地低下头干她的活去了。我拿着硬币看上去亮晶晶的，一边是用繁体字写着的二分和稻穗，一边是国徽，国徽里有天安门有五角星。我把它紧紧地捏在手中生怕它跑了似的，后来我又把它抛向空中，落下来，把它稳稳地接住，我越抛越高，有时风一吹很难接的，我一会儿把它拿在手里，用力地在地上滚，如果地面平坦要滚十几米远，我跟在后面追玩得快活极了，也不知玩了多久，这时来了一个卖卤肉的人，他敲着悦耳的行板，竹筒里卤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痴痴地站在那里，那人早看见了我手中的钱，就笑着说：“小朋友，怎么样，来一拓，吃起来比闻起来香多了。”他说着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我实在是难以抵挡住诱惑。我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买了一拓大概有大拇指大的那么一点，确实很香、很香我平生未尝过的。我把它撕着一点一点吃，吃了许久才吃完。回到家中母亲就问我：“钱呢？”我用舌尖舔了一下手指，无奈地做了一个鬼脸。“没有一点存留，看你以后怎样持家”母亲一下子脸变得来非常难看。我无言跑开了，像犯了什么大罪似躲在一边，听见母亲还在那里不停地唠唠叨叨：“你不是不知道两分钱能买一盒火柴，早晨起来发火也要用一个多月。两分钱能买一两多盐巴要吃多久。两分钱能买一个棉线，要补多少衣服。一分、两分积存起来又是多少”。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过，然而我知道母亲心里比我还要难过：她没有钱给我们买玩具，不能象其她孩子生活得阳光灿烂，玩得那样开心。她更没有钱让我们去享用那肥嘴不肥身的美味。生活的艰难迫使她不得不为节约一分钱而费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