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四面环山,耕地错落分布在山上。那时林木稀疏,放眼望去,满山是一块接着一块的耕地。现在早已退耕还林了,地里生长着松树和杂草,紧紧密密,山上的小路也消失在杂草之中。
人勤地不懒。记忆中,老家的土地没有一块是闲着的,总是随着季节的更替而种植了各种庄稼,有芝麻、麦子、黄豆、荞麦、花生……当然,还有山芋。
在过去农村里,山芋也是口粮之一。因为生活在山区,水田比较少,种的水稻扣去上交的公粮之后,剩下的就不够吃了。这时候,山芋就可以用来填补余缺的部分。因此,村里家家户户都种山芋。
插山芋的时节,总是雨水不停,一下起来就是好几天。母亲穿着雨衣,去菜园地里把芋禾一根一根剪下来,用大竹篮子装好,再带回家,修剪好。雨水打湿了母亲的头发,也顺着雨衣淋湿了衣服,母亲无暇顾及,只专注地修剪芋禾。
母亲忙完之后,顾不上休歇一会儿,就又披上雨衣,提上装满了修剪好的芋禾篮子去地里了。插芋禾,趁着下雨天最好,雨水丰沛,土地润湿,芋禾插上就易活。种庄稼,就要看天时,与时间赛跑。错过了,就要影响收成。母亲长年累月劳作在土地上,是深知其中的道理。
母亲对土地是有着深厚的感情。干起地里田里的活来,从不叫苦叫累,她常说自己就喜欢干活。看到庄稼长势好,满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时的我很难理解母亲的话,总觉得干活多累人,还是整天玩玩多好。现在的我,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之后,终于能读懂母亲的心声。
土地对热爱它的人,总是给予物质和情感的回报。你的汗水流下了多少,土地就会给予你相应的甚至更多的收获。每当你身处都市,面对物欲横流,也为人与人相处的虚伪而困惑、迷失时,就回来吧,回到家乡。当双脚站在厚实的土地上,你所有的不安都会随风而去,你的朴素,你的真诚,你的无私,都会在这里得到抚慰和肯定。
芋禾被插进土地,就能长出根须,扎根在土地里。它其貌不扬,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处在贫瘠的土地中,也要努力地长出果实。
芋禾成活之后,日常的除草、施肥也是必不可少的。地里的杂草,一场雨后,就全长出来了,且长势很快,需要及时连根拔掉,否则它们就要与山芋禾“争夺地盘”,就会出现“草盛芋禾稀”的景象。
拔草是个体力活,也考验着人的耐心。草根必须拔起来,不能拔断,断了,留在土里的草根又会发芽,“卷土重来”。
草拔干净,施肥及时跟上,芋禾一天天在生长。初长出的芋禾藤蔓上的芋禾叶茎,可以摘下来,除叶,撕皮,就可以做菜。家乡人称之为“芋禾早子”,是很时鲜的一道农家菜了。
在时光的流逝中,山芋也在一天天长大。有时,在土层浅的地方,它会迫不及待地露出头来,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记得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常常结伴而行,在路过山芋地的时候,各自拔起一根山芋,然后放进旁边的火粪堆里,待放学后取出,山芋已经烤熟透了,散发出诱人的芋香。一路上,我们边吃山芋,边追逐嬉闹着,笑声回荡在山谷中。
在山芋收获的时候,母亲总是很忙碌。每天吃过午饭之后,就挑起箩筐,带上锄头去地里。有时,我也跟着去。到了地里,先把芋禾藤蔓拔起来,拉到一旁晾晒,然后手拿锄头,小心翼翼地把山芋从土里掏出来。山芋个头不小,大一点的像个小南瓜。在一旁的我,也不闲着,有时用手从土里扒山芋,有时把母亲掏出的山芋捡进箩筐。
太阳西下时,母亲挑着沉甸甸的箩筐,行走在夕阳里,影子拉得老长,我紧跟在后面。
家里的山芋,一部分被母亲洗成山芋粉,另一部分留下来,每天蒸着吃。天冷的时候,早晨,我还睡在温暖的被窝里,母亲已早早起床,蒸好了热气腾腾的山芋。芋香飘满屋子,进入我的鼻孔,我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冲进厨房,拿起一根香喷喷的山芋,就着屋外暖暖的阳光,贪婪地吃起来……
现在,每次去校门口的菜市时,我总要买上几根山芋回来,或早上蒸着吃,或晚上煮一点山芋稀饭。这一半是因为我喜欢吃山芋的缘故,另一半也是我对往日的怀念。
如今,又是一年山芋飘香时,我仿佛回到了过去,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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