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人的回忆录）
（七）
就这样，我到陕西武功火车站连着用五天的时间背了三趟凤凰烟，挣了一千多块钱。
完了我从甘谷火车站陈主任那里取回了倒蜡机的主机铁箱子，请学生的家长木工老五，给我做了两台倒蜡机，做倒蜡机的同时，我从批发部了解到甘肃省商业厅设在陇西县的二级批发站有批发的矿蜡，凭着营业执照就可以买到。价格也不贵。因此，在做倒蜡机的时候，我把原材料也采购好了，为了便于销售和生产，我把倒蜡厂址选在了城关镇杨家场的姨娘家。表妹和姨娘都闲着，我就请她们一起干，当时说好给她们每天照小工一元六角五分的标准开工资，干一天算一天，由她们自己登记，我签字确定，一月一结。后来倒蜡厂发展了，表妹又请她的朋友巧儿过来干活，我请我的小学同学增福和他老婆也参加了进来。一年后，倒蜡厂发展到了十二个员工，六台机器，每天加工矿蜡一千多斤，出品蜡烛一万五千多支，年销售十八万元，发工资六千八百多元，上交税金一万六千元，盈利二万一千元。那时甘谷县乃至天水市和甘肃省都没倒蜡机，甘肃省各级批发部批发的蜡烛都是从上海采购的。我们的蜡烛销售有很大的空间。我和增福四处推销，开始主要在本县，慢慢的就销售到了秦安、通渭、武山、礼县，天水，徽县十几个县区，最远销到宁夏的吴忠县固原县和青海的民和县。开始是我们给个体户和承包的门市部和货栈销售，后来他们都找上门来采购，使我们的业务量大增。当时的货栈和多种经营办都是和工商个体户一样的新生事物，它们不属于商业供销物资等国家原来的计划经济的体系，而是各国营或集体单位自己注册成立的自采自销，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扩大就业门路服务于社会的经济组织，其经营的范围和灵活性远远超过了当时所有的商业模式，补充了国家的商贸流通和社会的需求，也为更多的人提供了就业岗位。
倒蜡厂的业务全面开展后，我让增福当厂长，又招聘了一名会计和二名销售人员和三名普工。给他们下任务订指标，和工资奖金挂钩，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增强了他们的主人翁精神。有力推动了倒蜡厂的各项工作。
（八）
我因为是公办教师，心里还不想把铁饭碗丢掉，就坚持继续在学校上班，为了减少教学任务，能有更多的时间做生意，我往校长家跑了两趟，给他送了了些烟酒和火柴碱面白糖等日用品，校长就将我带的课全部调成了副课，一周只有四节。过了几天，我发现有几个教师在背后说不利于我和校长的话，就请全体教师在姚庄电影院看了两场电影，期间请他们吃了每碗二角三分的臊子面，还有意识的请那几个说闲话的人喝了两顿酒。通过这些小恩小惠，所有的教师和我的关系都变得非常好，以至于在我有课的时候，就有人主动的帮我代。后来我基本上不代课，是个无课老师，但每当学校评先进的时候，我都被评为头一个。
（九）
一九八三年的夏天，我的一个亲戚得病去世了，我就帮他家里卖他活着的时候种下的西瓜。我领着他家女人和两个小孩子拉着一架子车西瓜，到设在甘谷的省办石棉厂家属院门口去买。那个时候只有工人干部能吃起西瓜，石棉厂的后门是石棉厂的家属区，那个地方销售量最大。一斤西瓜三分钱，一个西瓜就是五六毛钱。但我们在那里等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卖掉了一个西瓜。我有点不安，就安排她们娘三卖，我去姚庄溜达。在县供销社经理部门我看到门口的门市部里人非常多，都在挤着买什么东西，我想可能是减价物品，就跳下车去瞧，但由于是一个背着我的巨大的人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就推着自行车到门市部后边的开票室。开票的老蒋和老马看见我进去，都热情的打招呼，我走过去给他们每人敬了一根烟问道：“前边门市部卖什么减价商品？”老蒋说：“不是减价商品，是景德镇的陶瓷。”“陶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的，”老马接着说，“这种陶瓷是自古以来第一次来我们这里，东西又好又便宜，所以人都在抢着买。”“哦！”我心里一动，就问蒋马二人说：“这陶瓷给个体户批不？”“批哩，”老蒋说，“这不还是商品吗？是各种碗碟还有一些盆罐水杯。”“那就好！”我说，“给我开上两架子车。”“两架子车是多少？”老蒋说了一句，然后和老马对视了一会，又拨拉了一下算盘，口里念着在纸上划了一会说：“给你把蓝花碗和红花碗每样各开上八件，纯白和湖蓝色的碗各开六件，三到八寸的盘子各开四件，白色茶花水杯和紫色菊花水杯各四件，再加上十套小罐子和十套盆子，这就就足够两车了。要是多一两件，你可以想办法提出来。”开票时，我给蒋马说：“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下来买西瓜，没带营业执照和钱。说着，我从门外边的自行车上拿下来准备送人的三个西瓜，放在办公桌子上说，“你们看账先欠着，明天早上我拿下来。”说完，我又忙着问有没有刀给他们切西瓜。老马看了老蒋一会儿说：“张老师的证有底呢，钱怎么办？”老蒋说：“张老师人靠得住，我看能行，就是还需要给收款的小丽说一声。”我就走过去求小丽，小丽不肯，说这事她不管，要听老蒋的，我才知道老蒋是主任。老蒋最后将保管老张叫来说，我给你手写个出库单，你付给张老师六十件陶瓷，明天张老师给你正式单子时，你把它退给他，我就把这张单子收了。”保管老张见主任这样安排，也不碍他的什么事，就爽快的答应了。小丽也再没吭气，这事就这样成了。
办好了手续，我马上骑车赶到石棉厂家属院门口，那几个人才买掉了三个西瓜，我就叫他们把西瓜卸下来，看着她们速度慢，我走过去，三下五去二，不到二十分钟，一车西瓜就堆在了地上。我又安排母子三人拉着架子车往姚庄走，自己拿着秤喊：西瓜！双碾子河东沙地里的西瓜！又大又甜，便宜卖了！我边吆喝边看周围，周围百十米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朝我这里看。立即，我将秤放到西瓜堆顶上，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跑了。我领着几个人不到一小时就将一车碗碟盆罐水杯拉出来，堆放在了供销社门市部对面的马路边上，对着在供销社门市部挤买的人大叫：个体工商户的陶瓷，和公家的价格一样，东西一样，快来买！但没人应！我继续喊，也叫亲戚的女人娃娃一起喊，喊了好长时间，只有走路的两个人看了一眼，再没人搭理。我叫她们几个人看着陶瓷，自己拿起几个碗碟走到还在挤着的人群里，拽过几个人说：景德镇陶瓷，和门市部里的一样，价钱也一样。拽过来的人有一个没理我，继续往前边挤，有两个人拿过我的碗碟仔细看，正好有一个买到碗碟的人满头大汗的从人堆里深处挤出来，这几个人就拿我的碗碟和他的比对，果然一摸一样。我就领着这几个人走到我的陶瓷跟前，后面又跟来几个人。一下子，这里就热闹起来了……人们立即动手，挑选自己喜欢的陶瓷。我叫亲戚的女人和几个孩子盯着，不能把没付钱的东西拿走，我自己收钱付东西。事情这样安排也是对的，但人越来越多，嘈杂声夹杂着拥挤和包围，一时间很乱，我一个人付东西收钱，根本顾不过来，间或有人不付钱，乘乱拿走了陶瓷，我有些着急，忽然发现永安村我的老同学兔跃和老婆也在人群里，我一把把他们拉过来说：“你俩个帮我把人盯住，完了送你们想要的东西或者给你们五块钱的工资。”那两人很高兴，就加入了进来，帮着招呼。过了一会儿，增福和老婆也从倒蜡厂下班从这里路过，看到这里很忙，就参加了进来。我把销售人员分配了一下，由我一人收钱，增福和兔跃两人付东西，其余人盯着。很快的，一车陶瓷就卖完了，我们又将第二车也拉了出来；很快的我提的黑色人造革提包就叫钱塞满了，我又将钱装进全身所有的口袋，很快的也塞满了，增福就将他的一个面袋子给了我，我把装满钱的手提包和全身口袋里装的钱都装了进去，自己只是用一只手捏着面袋口儿，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昏黄的路灯洒下来的亮光也看不清钱的面格了，陶瓷也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供销社的门市部早已经下班了，但买陶瓷的人依然围着我们不散。有人建议我把陶瓷转到供销社门市口，利用墙和门口就好管理，我看了一下陶瓷也不多了，就说现在买不成了，如果有人要买，明天去我大队的店里去买。说着我叫几个人将剩下的陶瓷装上车。还想买陶瓷的人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我给兔跃两口子给了五块钱，给增福两口子也是五块钱，给我亲戚的女人给了二十元，她不要，我说这是她的西瓜钱十五块，另外五元是给她的工资。给两个孩子每人两元，他们都说不要不要，我硬塞给了他们。我又叫他们几个自己拿些需要的陶瓷，但他们坚决不要，我知道他们是谦让的，就硬给了他们每家两个碗两个碟子。他们千恩万谢的拿上了，说今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叫他们，他们会尽心尽力的做好。走到石棉厂家属院门口，那里还有几个卖东西的摊子点着灯没有撤掉，我们堆放的西瓜还在那里，我们就装上车，我切了一个西瓜，大家边走边吃，遇见熟人，马上就送一个西瓜，不管对方要不要，就硬塞到了人家怀里或者放在人家的架子车或箩筐里。我走着大概算了一下账，今天陶瓷毛利率百分之三十，共赚毛利三百二十多块，除去应抵的西瓜钱和发给他们的工资和损耗，最少要挣三百块钱。我心里非常高兴，就清了清嗓子唱起来：邓小平的政策实在好！叫咱把钱儿挣美了。我们不忘你的好，把你的旗帜举高高……那几个人也跟着唱，因为歌词是兴口胡编的，调儿是借用我们家乡的山歌调，听起来不是那么顺畅，间或有点难听。但我们唱的很尽兴，因为这些不成曲不成调的唱腔，把我们喜悦的心情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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