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

      “人闲桂花落。”真有那么一个时代，能让人心如此放慢，如此闲适，如此清静。慢得，能去观赏一棵树，能去细看一朵花。静得，能听见一朵小小桂花坠落于地。以前，对“人闲桂花落”这句，认为意思就是人有空闲，桂花落地，是两种现象的并举罢了。现在觉得这其中包含着因果关系。只有人心闲下来，才能去注意、去感觉、去欣赏桂花飘落。甚至，更有一层：只有人心闲下来，桂花才为你飘落。桂花一直在飘落，但要飘落在人的眼里、心里，可就要具备相当多的条件了，具备了这些条件，或许对一个人而言，一辈子都不够，或许对社会而言，一两个时代都不够。还好，这些条件在唐诗里具备了，而且被凝结下来。

　　虽然我处于城市的陋室之中，但看见这一句，停下片刻，我就置身在一株桂树的浓荫之下，时而浓郁、时而淡远的桂花香，进入我的鼻、我的心、我的肤。我知道我有大把的时间，足以让我竟日徘徊其下，俯身欣赏潮湿的地面上朵朵黄黄的小小的花，仰头欣赏每一朵桂花坠落枝头的过程和模样。对一个匆匆的行人，桂花香，他是能注意到的，因为桂花特有的香气对一个嗅觉正常的人都能加以很强的刺激。但是，桂花落，他岂能轻易注意到。要注意到，就需要他有一份空闲，有一份在意，有一份好奇，有一种很微妙的东西让他去走近。就是说，要让他自己停顿下自己匆匆的脚步，做一个世俗世界里很难去做的小动作。这时，如果有熟人经过，问他：“兄台，何为？”他能很平静地答到：“桂树飘香，欲近观花落。”那人，注意，那人不会说——“神经病！”

　　那是多么奢华的行为，多么奢华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