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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读《两般秋雨盫随笔》卷七824:东周

注读《两般秋雨盫随笔》卷七824:东周

作者: 酿酒匠 | 来源:发表于2023-12-18 05:28 被阅读0次

东周

“吾其为东周乎?”孙履斋〔弈〕《示儿编》云:“此是反辞,言必兴起西周之盛,岂肯复为东周之衰乎?”说本伊川,较旧注颇胜。


〔试注〕

1、吾其为东周乎:《论语·阳货篇》:17.5公山弗扰以费畔(叛),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悦),曰:“末(蔑)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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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很微妙地显示出孔子除了参加叛军和效忠东周之外的第三种选择。

公山弗扰这个人叛变并占据了费这个城。请孔子加入他们的阵营。孔子考虑要前往参加。子路知道后很不高兴,就说:“就算无处可以行道,也不必去公山氏那里吧!”孔子回答说:“真的会没事邀请我吗?如果有人知我用我,我难道还会继续效忠东周吗?”

这件事发生在鲁定公八年末或九年(公元前502年或前501年),古籍都有相关记载甚至有点冲突的记载(《春秋左氏传·定公八年》《春秋左氏传·定公十二年》《孔子家语·相鲁》《史记·孔子世家》)。“公山弗扰”也叫“公山不狃(niǔ)”,字子泄,当时为季氏的家臣,当时是费城的主要负责人,与阳虎共同绑架并拘禁了季桓子,而邀请孔子加入他们的阵营。“费”是季氏的采邑。“畔”是“背叛”(皇侃)或“臣背其君曰畔”(戴望)。“末”是“无”(皇侃、邢昺和朱子)。“之”是“适”(孔安国和皇侃)或“往”(戴望)。“已”是“止”(皇侃和邢昺)。“徒”是“空”(皇侃和邢昺),“岂徒哉”是“言必用我也”(朱子)。“东周”是“与周道于东方,故曰东周”(何晏),或“周室东迁洛邑,故曰东周”(皇侃),或“王城。周自文王宅丰,武王宅镐,及后伐纣有天下,遂都镐,称镐京焉,天下谓之宗周。迨周公复营东都于郏鄏,是为王城。幽王时,犬戎攻灭宗周,平王乃迁居东都,遂以东都为东周,而称镐京为西周也”(刘宝楠)。

孔子的模糊回答“吾其为东周乎”,特别是“其”字是解经的关键。根据李运益的《论语词典》对“其”字的三种解释:一种是代词,又可分成:代第三人称,他,他的;它,它的。代自身,自己,自己的。表指示,那,那些,这,这些。一种是副词,又可分成:表估计、推测、大概、可能、或许;表行为动作发生在未来,将;表反问,难道,岂;表事实正是如此的推论,就,一定。第三种是助词,用于被修饰语前,表示修饰语被修饰的关系。

古注都没解释“其”的意思,可是好像都解释成“行为动作发生在未来,将”的意思。他们都一致认为孔子欲往,不是为了参与叛乱而是为了复兴周道:皇侃的解释是:“鲁在东,周在西,云东周者,欲于鲁而兴周道,故云吾其为东周也。”朱子也是这么想的,朱子引用程子的说法是:“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有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但是要通过“参与叛乱”这种手段,才能达成“复兴周道”这个目的,这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会是孔子的做法吗?我很怀疑。

东汉王充的《论衡·问孔》将此章的内容和《阳货篇》的“佛肸召”作比较,孔子说了:“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 不食?”因此认为:“孔子之言,无定趋也。言无定趋,则行无常务矣。”这样解释之下,孔子好像真是想当官想疯了。可是这和其他篇章孔子的言行都是矛盾的。这是“反孔”人士最喜欢的解释。

毓老师把“其”当成“难道”或“岂”来解,这和孔子思想的三次变化有关:孔子最当初崇拜周公制礼作乐,文明灿烂,所以说:“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八佾篇》3.14),接下来开始怀疑周文化的局限,于是有“甚矣!吾衰已!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述而篇》7.5),最后孔子有自己的想法,身在东周,心在礼运大同,所以才说了本章这种“我难道还会为了东周吗”的话。这也是“孔子以《春秋》作新王”的解释路线。

一个“其”字,两种表述,显现出后人遥想孔子不同的气象和面貌。进退存亡还不失去坚持不懈的正道,君子小人之分不就在这个关键之处吗?

除了参与叛乱和复兴周道两种选择之外,孔子恐怕是选择了自己的礼运大同之道这条第三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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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山弗扰,又名公山不狃,跟阳虎一样,是季氏家臣。季氏很器重他,派他做费城城宰,但是后来,他和季氏的矛盾却越来越深,终于和阳虎联手作乱,反叛季氏,这一段,《史记·孔子世家》里有记载:

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于季氏,因阳虎为乱,欲废三桓之适,更立其庶孳阳虎素所善者,遂执季桓子。桓子诈之,得脱。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

阳虎失败流亡国外,公山弗扰却没事,因为他把持费城,手里还有实力,相当于半独立王国。前面阳虎不是召孔子,孔子没去吗?这之后,公山弗扰也派人来请孔子,到费城去帮他。《史记·孔子世家》记载:

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己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欲往。子路不说,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用我,其为东周乎!”然亦卒不行。

孔子这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修身治国平天下的道理钻研了大半生,就没机会施展。看这公山弗扰,经历了阳虎之乱,还是岿然不动。孔子便动了心,想去费城应聘。

子路是个直肠子,听说老师居然想去帮公山弗扰,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地下,直接就质问老师:“咱们是穷途末路没地方去了吗?公山弗扰那里也去?”

孔子说:“来召我的人,难道就没有打算吗?或许他志向远大呢!如果真能用我的主张,我就要他成为东周!”

这一句“吾其为东周乎!”不好说怎么解!一般解成在东方复兴周朝的礼治,因为费城是鲁国,是在东方,把费城治理成一个小小的周礼的理想国。但是再往下一步,就是行王道,天下归心,一统天下了。

孔子居然想去辅佐公山弗扰这个乱臣贼子!这没法解释!后儒很多替孔子开脱,说公山弗扰反的是季桓子,不是鲁君,孔子是要辅佐他匡扶公室。这开脱有点多余,孔子不是说了吗,谁能说今天的费城,就不是当年周文王周武王的小小丰镐呢?这话说得很直接了,这就是孔子的政治抱负,只是他一生都没有找到一个值得辅佐的人。孔子要恢复的是周礼,天子是姓周还是姓李,他可不在乎。

不过,孔子最终还是没有去,因为知道公山弗扰不是周文王,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子路的意见是对的。孔子也不过念叨念叨,舒缓一下情绪罢了。

过了四年,孔子成为鲁国大司寇,并“摄相事”,也就是代执政季桓子处理国政。他开始实行自己的政治抱负,一个重要的动作,就是“隳三都”。所谓“三都”,是指季孙氏的费邑(今山东费县)、叔孙氏的郈邑(今山东东平)、孟孙氏的成邑(今山东宁阳)。要把他们的城墙撤毁,以免他们据城反叛。孔子“隳三都”的目的,是抑私家、强公室。叔孙氏、季孙氏吃尽了邑宰叛乱的苦头,也支持孔子的这一主张,郈邑被顺利地拆毁;隳费时,却遭到了公山不狃的顽强抵抗。当季桓子率领大军前来隳费时,公山不狃则带领费人避实就虚,直捣鲁国都城曲阜,身为大司寇的孔子,沉着冷静,率兵反击,击败费人,公山不狃逃到齐国,费邑终于被拆毁。

2、孙履斋:孙弈,字季昭,号履斋。庐陵(今江西吉安)人。生卒年及历仕履不详。与周必大有过从,当于宋光宗、宁宗朝在世,宁宗时进士。

3、《示儿编》:《履斋示儿编》是南宋孙奕所撰的一部学术笔记,内容包括七部分:总说、经说、文说、诗说、正误、杂记、字说,涉及面广泛。

4、伊川:程颐,洛阳伊川人,世称伊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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