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

     

怨偶

    星期天回家，吃过晚饭和婆婆一起出门散步，路上遇到一对老夫妻，婆婆和他们是熟人，相互打了招呼之后，老太太站定身子和我婆婆聊起了天，老先生自顾往前走了。老先生还没走出多远，老太太突然来了一句：死人死错啊！要是我那老头子替你老头死了多好！婆婆连忙摇手：不要胡说，被你老头听到了，又要打你了！

      我诧异地看着这老太太，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心中已经明白，这对老夫妻，肯定是一对怨偶。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婆婆：这老太太怎么回事？

      婆婆说，我们家和他们从前是一个村上的，这对夫妻从年轻时候就一直吵架。 为啥吵架呢，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女人话多一点，男人脾气爆一点。这男人最大的毛病是喜欢打老婆，打得最厉害的一次，把一把铁楸的柄都打断了，打得女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

    我说，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夫妻性格不合，他们为啥不离婚？

    婆婆说，那时候没有这一说法的，只要不是女人轧姘头男人犯法，不作兴离婚的。

    我又问：那娘家人不管？

    婆婆说，打到这样了，娘家人怎么不管。娘家有一个哥是村里的大队书记，叫了一批人到我们村里，纸头都做好了，只等女人按个手印就离婚了。最后关头，女人却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好。意思就是不肯离婚了。大队书记哥气得转身就走，临走撂下一句话：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婆婆叹口气说，她要是早点离婚倒也蛮好，现在呢，搭上自己不算，还害了一对儿女。他们家一对儿女的婚姻都不顺利，都离婚了。

      虽然没有离婚，但是夫妻却像仇人。女人对男人的怨恨全小队皆知。看着男人和队里的人摇着船出去扒水草挖黑泥，她就在背后骂：最好船翻了，死在外头不要回来。村里别的女人不干了，说你巴不得你男人翻船死在外头，可是我男人也在船上呢！她马上改口：那么船不要翻，让我男人自己被落水鬼拉了替身。众人听了哭笑不得。

      吵吵闹闹一辈子，一晃，这对怨偶今年都是74岁的老人了。

    据说儿子离婚后又找了对象，到女方家倒插门过日子去了。女儿离婚后虽然住在娘家，但是和父亲从来不讲话。老头子常对人说：我养了一对儿女，好比养了一对冤家！

      老头子早已与整个世界为敌。前年乡下拆迁，因为执意不肯把拆迁房给儿子，父子闹上法庭。去年孙女结婚，因为一分礼金都不肯出，孙女连婚礼都没让爷爷出席。老太太现在一心巴望着老头子早点死掉，说只有老头死了，一家人才有太平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