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他殇之伤
初三。
整个学习氛围都很紧张。高中是需要考的,划片已经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了,九年义务教育在初三这一年就真正的结束了。
初三那一年祁月回来了。
她来的那天依旧坐在了我的旁边。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议论她当年那件事儿了。
她比之前瘦削了很多,脸上似乎就剩皮包骨了,她瘦的就像是一根水稻,好像风只要轻轻一吹,就能把她吹倒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祁月是真的病了。
她回来后有次我偶然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深的浅的毫无规则的在她右手手腕上牢牢的扒着,尽管她右手腕上带着手表,但却还是没法把它们完全遮盖。那些疤痕就像树的根,又细,又蔓延。
仿佛要把祁月的整个手腕包裹。
初二那年,她患的是抑郁症。
有时候会疯疯癫癫的,就比如咯咯咯咯的不受控制的笑。但在那些个没有人知道的夜晚,她却会不自觉的拿起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创作。
她原本没那么严重的,但是在同学们无情的嘲笑里,她渐渐变得不受控制。最后不得不休学一年在家里静养。她这个状况本来是要留级的,但是她说她就想读以前的班级。
她不能受刺激,所以学校就应了她。
这些不是祁月告诉我的,是我在办公室帮老师理卷子的时候听到秃头班主任和祁月妈妈的对话。
她妈妈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和秃头说,一定要多关注下她们祁月的状况,要是有异样就联系她。
我对抑郁症这个病真的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充满厌恶。
沈国强被医院拉走的那天,大夫还说沈国强有抑郁症呢!让沈国强去看精神科。
但是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抑郁症竟然可以严重到这个地步,可以让人对自己自残。听到祁月妈妈的那些话,我那段时间常常在恐惧,恐惧沈国强也会像祁月一样,做出一些让我不敢想象的事情。
所以我经常偷偷观察沈国强,看他有没有什么自残的行为。
但是还好,他只是磕头烧香,拜佛磕头,神神叨叨。憋屈的时候就在家属院里唱《南泥湾》,那些各种版本的《南泥湾》都要被他唱烂了。
他只是偶尔会拉着我磕头,给菩萨磕头,或者给他磕头。
他磕头的时候他总说他是菩萨的徒弟,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菩萨,他会保佑我的,让我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好。
但是我始终是不信的。这些年我读了很多书,新华书店里能被我读的书我几乎都看了,我知道他说的这个是迷信,但是我从不拆穿他。我理解生活的真实性对他而言太残酷了,让他相信科学就无异于是让他相信自己是失败的,让他相信他已经是活死人了。
既然他自己虚构的世界可以让他维持正常人的生活,那骗骗他又如何?
所以他让我给菩萨磕头的时候我就磕个头,象征性的拜拜。他让我给他磕头的时候我就给他磕个头,讨他个开心。
当然,这样的机会也不常有,他要上班我要上学,周末我总会在新华书店打发时间,所以我们能遇到且静下时间来一起跪拜的时间并不多。
但祁月的状况好像和沈国强的状况并不一样,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理所当然的安慰自己,沈国强说的没错,他没病。
初三,我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学习上,我深知我只有努力读书,考很高很高的成绩,考上高中,我想要离开这里的愿望才有希望实现。
学累了的时候,祁月会陪我在校园的操场上散散步,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买两根棒棒糖,我们一起吃着。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问我的脸是怎么回事。就像我装作不知道她患有抑郁症一样。我们都默契的不说话,就只是在操场上,静静的散步。有时候她会带着MP3和我分享那里面的音乐。
她的MP3里装着的音乐是两个极端,要么是很轻很轻的纯音乐,听上去总想让人打瞌睡,要么是乱糟糟的摇滚乐,毫无违和感。
但是,我有点喜欢那些摇滚乐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摇滚乐似乎让我感受到一股魔力,就仿佛一种嘈杂,掩盖了另一种嘈杂。摇滚乐里毫无章法的乱吼声,可以帮我掩盖这世界上的纷扰。我猜祁月喜欢它的理由,大概是摇滚乐帮她把世界一分为二,一半安静,一半热闹。
祁月家已经不指望她学习上能有什么大的起色了,只要能安安全全的待在学校,好像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时候莫名会有点羡慕她,好像不是每一个生病的孩子,都可以被无条件的包容。
我即使是生病了,也只能自己想办法,沈国强在上班的时间是没法回来的,这些年我学会的除了隐忍,还有就是一条任何时候都可以很实用的至理名言,凡事靠自己。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抛弃你,任何人都无法成为你的依靠,但是你自己可以,因为自己是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
这是生活给我馈赠的箴言,徐海琴走后我一直践行着。我发现当你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强大无比。
就如同祁月MP3里的那些摇滚乐一般,自由的没有界限,不受任何世俗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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