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蜗牛出墙来(五)
何芹站在台上报她记下来的名字——作业写的极差的同学名单。
安北同学荣幸地登榜一周,何芹平静模样,报完名字,冷冷开口,“这些同学注意点,还有,个别同学,怎么每次都有你啊?”
蓝猫低下了头,而安北更是从来没有抬过头。
午自习安北把数学作业写好,这次学的很乖,先拿陆筹的作业本作为参考答案对一遍,改的只剩三两个错,再心满意足地还回去。
陆筹早就趴下睡了,他早上来的也挺晚,基本都是踩点到。
英语课陆筹的状态就和她数学课的状态差不多,他更过分,直接在桌上趴着睡觉。
他好像基本睡不醒。
就像她永远也吃不饱。
安北想了想,抽出一包饼干,蓝猫本来已经趴了下去,听到包装纸的声音,诈尸一样挺起来,伸出手向她要。
她看看昨天的数学作业,班里已经很安静,微弱的鼾声四起,还有被玻璃窗隔绝的蝉鸣。
空调开的好冷,她缩起了胳膊。
既然何芹说要多问,不如赏她一个面子。安北看着错题上的红叉叉,想象何芹批她作业的样子,应该也是咬牙切齿,青筋突起的。
蓝猫吃完饼干,又倒了下去。
她像是许久才下定了决心,鼓足气,抱着作业走出了教室,奔去楼下的办公室。走廊上太静了,她可以听到自己一轻一响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何芹正在拉午睡的躺椅,里面已经没有多少老师。
安北敲了敲门。
“进。”
安北笑脸盈盈,“老师,我有几道题目没听懂。”
何芹坐到躺椅上,伸出手,“我看看。”
安北把作业本递到她手上,何芹触到她的肌肤,冰的吓人,拧着眉问,“你怎么凉成这样?”
安北看她一颦一笑都觉得触目惊心,面对何老师突如其来的关心,觉得受宠若惊,“我,怕冷。”她答。
趁早进入主题,她指了第一个红叉叉,“这个答案,为什么呀?”
何芹听她无厘头的问话,没好气,“什么为什么?”
安北叽里咕噜把自己独特的见解发表了一通。
何芹抬头,“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安北又噼里啪啦讲了一遍,看看何芹,只见她一脸懵逼。
安北刚打算再问一遍,脑袋里却顿时茅塞顿开,顿了顿,有些尴尬,“哦,哦,我懂了,哈哈哈呵呵……呵呵……”
“呵呵。”
“呵呵。”
何芹看着她尬笑了一会儿,抓来睡觉的棉被,一副要睡的样子。
安北拿着作业本,还有好几道不会,却待也不是,走也不是。
她开口,“老师我还有……”
何芹转过头,蹙了眉,“还有啊?”
安北把本子重新递回去,在空中悬了一会儿,“要不你先休息,我下次再问……”
“下次再问?上课不听,下课又要跑来烦人。”
旁边一个秃头老师站在那里,捏了烟,附和几句,“我也最讨厌这种学生,这到底什么人都?”说罢,还冷嗤了一声。
安北突然僵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发抽跑到这里,稀里糊涂被人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何芹也像是有些尴尬,想要打个圆场,“不过你今天挺认真的,我看看。”说着去接她的本子。
安北却收回了手。
这个老巫婆,安北又觉得她猥琐极了。
“那个……您先休息吧,我再琢磨琢磨,我走了。”她不知不觉鼓起腮,憋着心里的气。
何芹什么话都没有讲,安北也不等她开口,自顾自打开门回教室了。
出了办公室,安北一扫刚刚的怂劲,对着门板骂着,“王八蛋,问你个头,自己叫我来问,什么态度……”
“安北!我听得到!”
“……老师再见!”
她抱着作业往上跑,真是又气又怕。成为一只受了气的怂包,难免是人生的一大不幸。
要是安延在就好了,就算不会,爸爸也会提前偷偷学好,一副装逼的样子教着她。
可惜安延不在她身边了,而蓝猫一点用都没有。
安北噔噔噔跑上楼去,趴到了课桌上睡午觉。
心跳得很快,她咬着唇,觉得自己没用。
安南穿着他的新球鞋臭屁地去球场打球,安北提着书包,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
她在后头慢吞吞跟着,安南见她跟不上,放慢了脚步。
进了球场,安北坐在旁边写作业,安南在场上打球。像是有感应一般,安北抬起了头,另一边的陆筹也转过身来。
安北蹦下了地,朝他挥了挥手。
陆筹礼貌地朝她笑了一下。
安北朝他后面看了看,徐谨信探出脑袋,也朝这边打了招呼。
“看什么?”安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后面,安北吓得一惊。
“我同学……”
蓝猫从大门进来跑向陆筹,安南没朝陆筹方向看,倒是先看到了蓝猫,“那个肥不啦叽的有点眼熟。”
安北无语,“那是蓝猫。”
“哦……”
“你要过去和他们玩吗?”
“小屁孩没意思……”
“说的你很成熟一样。”安北嘀咕。
“你再讲一遍,没听清。”
“我说晚上吃猪蹄,我们快回家吧,我饿了!”
“你又饿啦?”
安北咳了咳,“我该饿了,哥。”
安南搂着球, “你比较适合找那种男朋友……” 安南朝那边球场瞅了瞅。
安北以为他讲是陆筹,笑起来,“真的吗?”
“不够宽都不能证明你们有共同爱好!”
他好像讲的是蓝猫……
安北不情愿地白了一眼蓝猫。
蓝猫看到她,倒是开心地笑起来。
这个倒霉孩子。
安南又瞥了一眼安北,捏了捏她胳膊,“安北,你的肉呢?”
安北骄傲道,“吃不胖!”
“那个……吴医生来了。”
安北兴高采烈的小脑袋瞬时又萎靡下去,文不对题,“那我也要吃猪蹄。”
“你老把人家关外门外头,多不礼貌。”
“要不你接待一下?”
安南拒绝。
吴医生是杨书双给她请的心理医生。从她十四岁开始就坚持不懈地来吃闭门羹,安北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心智有什么问题,要不是看吴姐姐漂亮,她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事实她也的确没给人家什么好脸色。
吴医生还是会在饭桌上和她聊几句,因为饭桌是安北绝对不会退避三舍的地方。
杨书双会把吴医生开的药兑在白水里,再把白水倒在花花的杯子里,安北等杨书双走出门,就把药浇给小花喝。
吴医生又来了,那个不是告诉她手术时间,就是提醒安北她真的有病的女人。
安北进了门,吴医生坐在沙发上看她看过的动画片。
“有什么好研究的。”安北嘀咕。
安南脱下他的宝贝鞋子,套了拖鞋进门。
安北飞去饭桌,“妈,我的肘子呢?”
杨书双把猪蹄端上来,“你的肘子。”
吴医生也坐上饭桌,有时候安北真怀疑她到底是来给她看病的还是来蹭饭的。
安北对吴思的敌意,一家人都感受的到。吴思只是小口吃着饭,一边和安北说说笑笑。
当然安北除了啃骨头的时候有点抑制不住的微妙表情,其他时候一律冷脸。
吃完她就上楼了,杨书双跟在后头,把水端给安南,“送上去。”
安南叹了声气,杨书双又递给他一颗糖,“这个让她吃了。”
自杨书双发现安北在花里浇水后,就改变了策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像是猫鼠游戏。
安北开开心心倒了药,再把糖塞到了嘴里。
一天一颗,吃的很是准时。
杨书双也免得浇花。
运动会被提前了,说是十月份出差的老师成群结队,裁判稀缺。
男生们拍手鼓掌,女生们哀嚎一片。
安北塞给傅轻轻一瓶防晒霜,和一个遮阳帽。
傅轻轻的体育很好,报了径赛田赛一大堆。
安北本来什么都可以不用报,她良心不安,又报了个仰卧起坐。
运送会前两天,她问了一圈的同学去当她们的啦啦队,女生们打着哈哈,说是安北会很难跑。
安北也不气馁,又跑去找轻轻,却看到两个同学围着她拍马屁,说运动会要一起走。
就算轻轻不嫌弃她拖油瓶,那两个同学呢,会不会觉得她走的慢?
安北觉得有些尴尬,回了位子。
陆筹抿着唇做题目,安北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一大堆超前的数学公式。
好困!她打了个呵欠,趴到了课桌上,眼睛眯着眯着,就真的睡着了。
睡梦间只觉得空气像潮汐一样拍在她脸上,自己像躺在海水里一颠一晃。安北挣扎着睁了几次眼睛,却觉得累的受不了。
一觉睡了一整节大课间,醒来的时候赵将成已经来教室了。
安北睁开眼,入幕就是陆筹那张漂亮小脸蛋。
她想起五岁的时候,在楼下喊了好久好久的妈妈,妈妈都没有来开门。
小小的陆筹拿着一根真知棒,屋檐挂着雨帘,外面下着雷阵雨。
他朝她打招呼,一个月的时间,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陆筹是那一带的孩子王,虽然唇红齿白,漂亮得像是个小白脸,却不减萝卜头们对他的服气。
他说,“你做我的压寨夫人!”语气里还有一点霸道。
安北羞红了脸,摇着头。
陆筹又在她边上咬耳朵,“我把我的零花钱都给你买零食吃。”
一群孩子在边上起哄,安北虽然害羞,却也是笑着的。
陆筹很有男子汉风范,转过去叫大家不要闹,还真有种小男友哄起小女友的调调。
后来一口一个媳妇,流氓耍的全村都知道。
隔了十年时间,安北再度打量起陆筹。他早就是一个挺拔的少年了,虽然长得仍旧漂亮,气度间却少了儿时的阴柔美感,填了几分少年的英气。成绩不算拔尖,却也算的上不错。
安北目测陆筹,一米八出头,一双长腿搁在课桌底下,身材也不错。
八个字跃入脑海:此间少年,清风明月。
安北赤裸裸的目光火热热地投在他脸上,陆筹实在是忍不住了,顾着赵将成站在讲台上加载课件,声音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看,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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