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笔

（一）

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奇怪的地方：当你不盯着最新、最前沿的新闻、书籍、思想时，这个世界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今天和昨天，和很多年前都是一样的；而一旦你开始关注那些“新潮”的东西，就会很自然地发现，这个世界似乎每天、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在最极端的情况下，甚至隔上几天不看手机，不上网，几天后再看新闻、看文章，你都会觉得自己像是从桃花源里回来的野人——短短几天，世界已经变了那么多，而自己居然不知道。

这和你是不是某个领域的专业人士无关。哪怕你只是出于兴趣关注某个领域，一直盯着这个领域的新发现，新成果，都会有这种“逝者如斯，如梦如幻”的感觉：几个月前才出现的新理论、新说法，现在又出现了完全相反的理论与之对垒；原本看上去无比确定的东西，突然就变得没有章法可循……每每这个时候，你都会有一种想法：不是我不想跟上这个时代，而是这个时代一骑绝尘，只留下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在风尘中直喘。

最绝望的事情或许还不是“追不上”，而是“看不懂”：越是喜欢看“前沿”的人，越是容易发现（对自己而言的）新大陆，而“新大陆”新就新在一无所知，完全看不懂。在这个时代，似乎任何知识都可以交叉，哪里都可以跨界，随便转个身，你都可以发现，人家斜杠跨界风生水起，可是你别说看门道了，连热闹都看不懂。任你是哪个领域的泰山北斗，出门左转三百米，换一个领域，随便挑一个学生，都比你懂得多得多。

现实就是如此，你不得不多少有些不甘心地接受一个现实——自己在绝大多数领域只能是个门外汉，甚至是目不识丁的文盲白痴，只能仰仗别人。这和你是否终生学习无关。

最终，你退而求其次，选择在某些特定的领域做到专精，而把其他领域的东西当做风景。从接受这个世界的变动不居，到有意识地忽略这个世界的变动不居，你打定主意，安定下来，打好自己的据点，然后再一点点地扩大自己的活动半径——就算要做知识的游牧民族，也得能随时搭好自己的帐篷。

（二）

地平线永远都在前面，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有地平线是不变的，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到那条线上。

前面有时熙熙攘攘，有时零零星星，总有向前赶路的人。很多人比你强壮，装备比你好，速度也比你快，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在你前面，还有些人正风尘仆仆地从你身后赶来。

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是有地平线的，大家也正在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

你从帐篷里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看朝着各个方向赶路的人，看着怀着憧憬、向往、犹豫甚至一丝恐惧，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带上帐篷，上路吧”。

你纠结了好久，最终选了一个自己也不太确定的方向：“不管往哪边走，走出去了就不能回头了。”

收起帐篷的时候，不知道是微笑还是苦笑，还是两者兼而有之，但总之，那个时候，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