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心里的那根刺
文/郭霞

高考前夕,我站在妈妈的坟前,心依然隐隐作痛。
清楚记得,那是妈妈去世的第二年,爸爸在田里忙着收割,我在田边摘酸枣。
“啊——”又被刺毛虫扎到了,我迅速抽回手指,忍着痛跑到爸爸身边。爸爸头也没抬,冷冰冰地丢了一句:“大惊小怪甚列?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疼了。”看着爸爸的背影,我把手指头放在嘴边,用牙齿狠狠地咬着,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前些年,妈妈在的日子,我也常有这样的遭遇。只是每次被虫咬了,被刺扎了,妈妈总是放下手里的活,跑到我身边,替我捏着指头,叫我吸掉毒液,然后边拿叶子摩挲着我的手指,边往我的伤口处轻轻吹气。忙活完,妈妈还要细细地关心一番:“还疼列?嗯?疼不疼了?”因此,虽然摘酸枣总有被刺的风险,但我乐此不疲。
想到这些,又看看现在,我的眼眶瞬间罩满了乌云,不禁抽噎起来。爸爸觉察出异样,缓缓走来:“很疼?我看看。”夹起我的食指上下打量了一番,用大拇指轻轻按压了一下,“是这儿疼?”我点头回应。只见他夹着的两指慢慢往回收,试图将毒汁挤压出来。不知是他的方法奏效,还是我求得了心理安慰,指头不疼了。

自此之后,我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去摘酸枣。没了妈妈,便没了随时为我温柔挑刺的人。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失去妈妈对爸爸意味着什么。
妈妈去世的第六年,我上高二。假期里试卷多,我常常跑去爸爸的院儿里写作业。有一次,用完了草稿纸,我便在爸爸睡觉的屋子里翻找起来。抽屉里,铁盒下面压着一沓信纸,数量不多,对折得整整齐齐。我打开来,不经意间发现了里面的文字:“有些话,我只能和你说说。人活着怎么这么苦?以前有你,不觉得。柴米油盐,样样都要花钱。闺女大了,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可你不知道,挣钱却越来越难了,生活怎么这么难熬?如果你在,就好了······”每一个跳动的文字,都在唤醒我沉睡的记忆,犹如一根根鲜活的刺,密密地扎在我的心口。泪眼婆娑中,我才意识到,原来,妈妈的离开,于爸爸而言,是扎进心里的一根更深更长的刺。
其实,这不难发现。堂屋推门进去,条几上的香炉、装红豆的小盒子、古老的唱片机,都未曾挪动过。这么多年,家里的摆设还是妈妈在世时那样。妈妈常用的衣柜依然放在门口的显眼位置,两张双人床摆在原地,妈妈喜爱的缝纫机仍在床头的电灯下,常常被擦得锃亮。抽屉里的线团、柜子里未织完的毛衣静静地躺在那里。还记得爸爸带我取钱时,箱子里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件呢大衣。爸爸说,那是妈妈生前最珍爱的衣服,大概只穿过一次。那衣服里,存放着各种宝贝:我百天时的长命锁,小时候一家人的合影,妈妈生前常用的手表,以及家里所有的存款······仿佛,这个家,仍是妈妈做主似的。
“给你妈磕头了吗?她会保佑你考个好学校。”爸爸的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嗯,磕了!”我使劲点点头。
亲爱的妈妈呀,请你也保佑爸爸,保佑那根刺绕过他生命的死穴,早日在心上结出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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