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服参加了阳春的宴请后,第三天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他本人并觉得自己不正常,正如神经病人认为自己不神经一样。
认为周克服不对劲的是与他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妻子罗云。
罗云先是打电话问了鼎盛县党史办的黄副主任,询问了解周克服上班时候的表现。
黄副主任说:“周主任上班后也没什么呀,这几天都不见他说话,一来办公室就掩着门,跟谁也不打招呼,给他看文件,也只是签个字,不批示了,就这点跟往时不同。”
罗云说:“这就对了,老周不对劲了。你多担当一下。他在家也不说话,回到家里,电视也不看了,也不泡茶,也不关心我的鱼了,也不跟我说话,晚上就坐在书桌的藤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然后是长嘘短叹:“也就这样了……也就这样了……”
这样又是什么样?什么叫这样?罗云的疑云重重,想解开疑云,但周克服像个傻子,不接她的话。老周会不会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她打电话给儿子周罗兴,将周克服的情况告诉给儿子。
然后又打电话问周克服的好友廖宝,问了廖宝这几天周克服去了哪里,跟哪些人在一起。
廖宝说:“也没跟谁在一起啊。我知道的就是三天前跟我们几个聚了一餐。”廖宝分别说了一起吃饭的人。
“但是,这几天老周不对劲啊。回到家跟我一句话都不说了,还居然拿回一把稻草,一小截一小截地折断,放在一个纸盒子里,问他用来干什么,他也不说。久不久又说一声,也就这样了,也就这样了。平时他回到家,会问我钓到什么鱼儿没有?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呀?现在都不问了。”罗云说。
平时罗云钓到的小鱼儿多,就油炸,然后留着给周克服下酒或者待客,还有吃不完的,也会送些给廖宝或其他亲朋。廖宝知道,周克服是挺在意他的下酒菜的。这几天突然不关心了。
“是不对劲。”廖宝说。
罗云又将自己向县党史办黄副主任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廖宝,廖宝更加觉得周克服更不对劲了。
廖宝说:“周主任还转不过弯来。”
“是啊,还是转不过弯来。”
“怎么办?”
“等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罗云说。
罗云焦虑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周克服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她于是又问了黄副主任情况。
黄副主任说:“现在县里要主要领导去参加的会,周主任也不去了,只在文件上签个名字。”
看样子周克服是傻了。家里的事情也不好跟外人说太多。眼看就快到清明了,连着清明假期,儿子应该可以回来多住几天陪陪爸爸说说话。
罗云将自己这想法跟儿子周罗兴说。周罗兴就特地请了假回来探望老头子,顺便过清明,给祖宗上坟。
周罗兴回到家,见到周克服,叫了一声爸,就抱住爸爸哭起来。周克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是自己儿子回来了,也意识到儿子似乎遇到什么坏事难事哭了。
“阿兴,别哭别哭,有什么事跟爸说,别哭哈。爸爸妈妈给你想办法。”周克服拍着儿子的背安慰道。
罗云惊喜地发现,丈夫又回到清醒状态了。她和儿子对视了一下,彼此眼神里默契地问:他没事啊?既然没事就不要去说他有事,接下来就该按当他没事来对待。
“爸,我没事。久不见你和妈了,想你们了,今天开心就哭了。”
“傻小子。爸妈好着呢。没事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周克服说。
还认得人,意识还清醒,这就万事大吉。周罗兴狡黠地对罗云说:“妈,我饿了。”
周克服高兴地对罗云说:“那快点去做饭。”
煮饭的时候,周罗兴走进厨房悄悄对妈妈说:“人还没傻,一切都还好办。妈,我相信我们能让他转过弯来。”
“嗯嗯。”罗云高兴得眼里快掉出泪来。这些天,她为此操心了不少,头发也掉了不少。
饭菜煮好,一家三口坐到饭桌吃饭,场面温馨,其乐融融。
周罗兴毕竟是大城市工作的人,世面见了不少,头脑也灵活,观念也时尚。他猜想爸爸是不是缺一辆车?还是缺爱好?还是缺权力?
周罗兴相信,除了后面一项自己搞不定外,前面两项都是可以满足老爸的。他边吃饭边和罗云试探导致周克服抑郁的症结,好对症下药。
问到车子,周克服说现在不想开。问到发展个人爱好方面,周克服说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要培养爱好的话,估计退休后得空就陪你妈钓钓鱼咯。
周罗兴又问:“那有什么烦心事没?原来忙惯,现在的部门清闲了,会不会不习惯?”
周克服说:“这倒也没什么。主要是人家的看法,人家把我看扁了。阿兴啊,你要趁年轻,趁有风来的时候,多努力,多把握机会飞翔啊。不然一旦错过,也就我这样了,也就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啊!罗云和周罗兴听出了问题的症结了。原来周克服还是不服气啊,还是转不过弯来啊,还是想升上处级,管回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啊!
这个问题和愿望,罗云母子无法解决和满足,看来得找些人来家里热闹热闹,让周克服找回当年的荣光和存在感,让他脑袋灵光了,性情开朗了,然后再慢慢调,下不了猛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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