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秋来就坐起来开始鼓烟,在当地,抽烟都叫作鼓烟,尤其是那些瘾君子。秋来也是烟不离口的那种,开始旺才也给他买过成条的烟,秋来一说,他也就再不买了。
那是旺才第一次来老屋的时候,他拿来一条玉溪,乡下人,这样的烟可以说是上档次的了。旺才让老婆参考一下买什么烟,第一次就买点贵一点的吧,还好看。旺才说,那就买玉溪吧,一条也二百多,让老头也享受享受。
买这样的烟干啥,太破费了,没旱烟有劲。所谓旱烟,就是烤制好的烟叶买回家搓碎了,自己用纸卷好了抽的那种。卷制旱烟成长锥形,一溜薄纸片放上烟叶搓成的碎屑,烟屑摆成大小头即顺势一头多一头少,顺着少的一端慢慢捻拢,一只细长的锥形烟就算成了。开始学卷烟的时候秋来还是用舌头舔一下纸边的,这样好粘合一下,后来他看到别人是把纸条在烟多的一端留出一截最后揪捻成一线,这方法不错正好堵住烟屑不会掉落。
大大,这烟抽起来平托,不呛人,要是抽不惯以后就不买了,再说抽烟对身体不好。秋来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多嘴了,想想就知道这烟绝对比旱烟好,及至旺才这么一说,秋来也只好顺驴下坡带着遗憾还得装作大度地说:嗯嗯,抽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抽旱烟有劲。他没有敢说让旺才带回去自己抽,他多少多个心眼儿,说不定那么一推辞旺才真的会带回去。这是后来秋来抽着玉溪烟的时候有点沾沾自喜的地方,幸亏没有多一嘴,这烟确实是平托。这条烟抽了好长一段时间,至于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他也不清楚,不过他能确定,他只是抽了很少一部分。余下的那些呢?秋来也是个很爱显摆的人,一旦有了点看上眼的东西他都会拿出去分享给别人,有人说他显摆也有人说他善良,更有人说他那是傻,至于具体的心态谁也看不透。
闲的没事看蚂蚁上树的时候,墙根下一摆溜坐一排无所事事的老头,秋来就会从上衣口袋掏出玉溪烟,这个一支那个一支,分到最后自己手里没有了。都分了你抽啥?分到最后的老头多少有些尴尬,拿着拿着,我抽旱烟,旱烟劲大。
玉溪,这是他一声抽过最好的烟。后来,旺才来只是捎带些酒,不再捎带烟了。旺才每次来都是嘘寒问暖并不提及别的,这多少让秋来有些纳闷,论关系,秋来和旺才的爹是一个老爷爷,关系算不上太近,再近一层的侄子也有,比喻旺刚,只有过年的时候旺刚才来拜个年,平日里基本见不到影。秋来知道,旺才来的这么勤一定是有啥可图的。
可图的事还是旺才的老婆梅子点破的,东北女人的豪爽敢说敢做。成就成不成就当孝敬老人了,总不能不提这事吧?别看旺才五大三粗,论处理事情上真的还得梅子拿主意,其实这个可图的主意就是梅子想出来的,立则成不立则废。村子要拆迁的消息不胫而走,就连在几十里外经营山庄的梅子也听说了,旺才的老屋早在经营山庄的初期就买了,那时山庄投资需要钱,梅子提议卖掉老房子。卖了吧,屋就是个住的机器,住在哪里不是住,人家都进城买房了谁还稀罕老屋,卖了咱俩好好经营山庄,再说老屋常年不住人很快就塌了,也没点人气,想回家了就去他爷爷奶奶家,你说是不是?梅子的一番话让旺才心动,那就卖!很快旺才的老房子就被一对老人买去了,价格还算合理。眼下要拆迁了,这让梅子多少有了些后悔,旺才啊要是老屋不卖就好了,你说一拆迁一处老屋得值多少钱啊,都怪我,当时要是紧一紧也能过来,你看这事办的。梅子没有埋怨丈夫,自己的主意就得自己承担,责怪也没办法。
梅子和旺才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谁能有长远的眼光呢,怎么也想不魏庄那样的地方会拆迁。说起魏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的就是村前那片大海,大海是村子的生路,旺才天生恐水,所以没有一次上过船。在魏庄,这是少见的存在,哪个青年不是浪里打浪里来的好手,旺才不是,他没有靠海吃海的本事,也不能这么说,旺才还是靠海吃海的,山庄每年消费的海鲜就够养活一天船了。
虽说钱乃身外之物,世间有谁和金钱有仇呢,梅子经营的山庄还算红火,再红火也都是辛苦钱。梅子和旺才有些后悔卖掉了老屋,两人一度商议把老屋赎回来,可是一想,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房本已经过户了,那不等于胡搅蛮缠嘛。
还是人多力量大,那日山庄来了朋友,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一个朋友问到:旺才,你在老家没有孤寡老人一类的亲戚吗?经这位朋友一提醒,旺才就盘算到了秋来这个选房大大,可是,对这个大大旺才一直没有好印象,所以也就没有走动,这事咋办呢?
事在人为,旺才的老婆梅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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