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找另一本书的,但却先翻到了这一本:《芒果街上的小屋》。
它是我在十年前买来的。那时,我看过很多遍。后来,我搬过四次家,扔了很多东西,但它一直在。十年后,再次翻开它,依然喜欢。
芒果街上的小屋,是芝加哥拉美移民聚集区芒果街上的小屋,是墨西哥裔小女孩埃斯佩朗莎的住所,这是她记忆中的第四个住所。
芒果街,那里破落、悲哀,那里也有欢笑和希望。
书中的“我”,喜欢观察、喜欢写作的埃斯佩朗莎,用纯净的眼睛看着芒果街,用稚嫩的语言讲述着芒果街上的一切人与物。
在全书44篇文章中,在美国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的笔下,埃斯佩朗莎会用几百字讲述自己的名字;讲家人的头发;讲爷爷去世时,父亲的悲伤和脆弱;讲家门前四棵细瘦的树。
她也会用一两千字讲述路易那情窦初开的表姐和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表兄,那次表兄开着一辆气派的黄色凯迪拉克带芒果街的孩子们兜风,当他们兜到第七遍的时候,巷子里传来了警笛声。
埃斯佩朗莎也会讲她做第一份工的第一天,是如何度过的;讲她穿着塌跟的旧鞋参加洗礼晚会所遇到的事情。
没有说教,没有评判,没有对错,只是一个小女孩在讲述,用她的语言讲述,讲述她生活的世界,她认识的人,她的感受,她想要的生活。她的话语简单、轻柔,却打动人心。
在芒果街,有个小孩说:如果你给我五块钱,我会永远做你的朋友。
也有个不喜欢上学,不喜欢说话的孩子,别人都说他很傻,但有一天,他指着天空说:你们都看到那朵云了,那朵胖乎乎的云了?看,那是上帝。
也有十几岁的密涅瓦,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因为丈夫经常出走,她像自己的妈妈独自抚养他们一样,独自抚养着自己的孩子。她总是哭啊哭,她喜欢在孩子们睡熟后的夜晚,在小纸片上写诗,写她的悲伤。
在芒果街,也有个叫玛琳的女孩,她住在婶婶家,靠卖雅芳和照顾妹妹们攒钱。她总是在家人入睡后穿着短裙站在房前抽烟,或者在街灯下独自起舞,她渴望有一辆小汽车为她停下,她在等一个人改变她的生活,带她住到远方的大房子里。
频繁搬家,住所狭小的埃斯佩朗莎,同样想要一所自己的房子:不是小公寓。也不是阴面的大公寓。也不是哪一个男人的房子。也不是爸爸的。是完完全全我自己的。那里有我的前廊我的枕头,我漂亮的紫色矮牵牛。我的书和我的故事。我的两只等在床边的鞋。不用和谁去做对。没有别人扔下的垃圾要拾起。
是的,埃斯佩朗莎不想像朋友萨莉那样,坐在门槛等待男人回家给自己钱,还有附赠的坏脾气。
她也不想像曾祖母那样,用一生向窗外凝望,用胳膊肘支起忧伤。她的曾祖母,曾是野马一样的女人,但在被迫结婚后,一切都变了。埃斯佩朗莎继承了曾祖母的名字,但不想继承她在窗边的位置。
她也不想像妈妈那样。妈妈总是叹着气对她说:我本来可以出人头地的,你知道吗?我那时是个聪明人。其实,妈妈一直是个聪明人,她会说两种语言,会唱歌剧,会修理电视机,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坐地铁去市中心,因为她早早辍学了,辍学是因为没有好衣服穿,为此感到羞耻。
他们生活在芒果街,这是他们的生活。这又何尝不是我们的生活?也许,我们也曾住在这样的芒果街,我们也曾遇到这样的芒果人,或许,我们自己就曾是埃斯佩朗莎,是萨莉……
十年前,我也住在一间小屋里,但像埃斯佩朗莎说的那样,我住在那里却不属于那里的房子。当然,那里的房子也不属于我。
记得那年初秋的某个傍晚,我和朋友一起回到我的小屋,没有地方坐,她就趴在床上,边读这本书边笑。
那天,她读的是《我们的好日子》这一篇。让她哈哈大笑的是,埃斯佩朗莎和露西、拉切尔一起凑钱买了另一个小孩的一辆自行车,然后三个人一起爬上自行车进行首骑。她们歪歪扭扭地沿着芒果街前进,一个胖女人边过街边看着她们说,你们的装载量很大呀。拉切尔喊道,你的装载量也很大呀。
也许,书中还有希斯内罗丝的影子。30多年前,希斯内罗丝因为写作《芒果街上的小屋》一书而成名,并最终依靠写作创造了想要的生活。
希斯内罗丝是墨西哥移民的后代,在芝加哥移民社区长大,靠政府资助读书,她也有过迷茫和困境。比如,小时候,她的父亲和父亲的六个兄弟,都来限制她,企望她成长为伺候家人的传统女性。
就像书中的阿莉西娅,她没了妈妈,却继承了妈妈的擀面杖,每天一大早就爬起来为家人做装在午餐盒里的玉米饼。可她不想去工厂,不想拿着擀面杖过一生,所以,她整夜地学习。可是她害怕夜晚的老鼠,就像害怕那些企图让她做一辈子玉米饼的男人们。
希斯内罗丝,埃斯佩朗莎,阿莉西娅,她们读书,她们写作,她们渴望创造自己的生活。
我同样想要创造自己的生活,想要一所自己的房子。所以,《芒果街上的小屋》,我读过很多遍,是真正的读,发出声音的读,听到自己的声音的读。所有打动自己的文字,我都想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情感,把它们读出来。默读,不足以体现我的喜欢,不足以表达我的深情。
就像埃斯佩朗莎有一天会对芒果说再见,我早已离开了那间小屋,但我一直没丢弃《芒果街上的小屋》,没有放下读书和写作。
所以,当再次读到:记住你要写下去,埃斯佩朗莎。你一定要写下去。那会让你自由。我的心头一热,一颤,想哭。
“你一定要写下去。那会让你自由。”这是卢佩婶婶的话。当埃斯佩朗莎又一次把自己写的诗读给病床上的她听时,她这样对她说。
如果不是再次读到,其实我已经忘了书中的这句话。
但我记得,在我住过的每一间小屋里,都有我的书,我的笔,有我寂寞的阅读,我稚嫩的写作。
欢迎关注我的公众号:吕沐沐。阅读更多精彩文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