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麦琪抱着膝盖，藏在草垛里。外头昏黄的灯光透过干草之间的缝隙照进来，使得这片黑暗的小空间没有那么的令人窒息。

  她以前经常藏进草垛里，但这次却没有人来找她了。她的爸爸再也不会提着烟杆，笑呵呵地伸出粗糙的手，一边拨开草垛中粘稠的黑暗，一边说着“找到你了，我的麦琪宝贝”，把她从一片漆黑中抱进光明。

  “麦琪，这是你的新爸爸，快叫人。”曾经温柔的妈妈大力地拉扯着她的手臂，带着有些局促的笑意逼她喊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为“爸爸”。

  “我不要！他才不是爸爸！”麦琪拼命甩开妈妈的手，不顾妈妈惊慌的叫喊，也不理会陌生男人面上错愕而受伤的神色，冲出了家门。

  麦琪躲进了只有爸爸和她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她最喜欢的藏身之处——草垛里。妈妈和那个陌生男人在村子里找了她一天，其中她们数次路过草垛，却始终没有发现麦琪的踪迹。

  天渐渐暗了下来，麦琪透过草垛的缝隙，看到妈妈和陌生男人在天黑之际走进了家门——那个原本属于她和她的爸爸妈妈的家门。

  此时他们定然在享用美味的晚餐了，饥肠辘辘的小麦琪心想，妈妈的手艺向来是好的，妈妈烤的小面包又香又软，世上没有比这更好吃的小面包了。可惜便宜了那个骗子，麦琪恨恨地揪了一根稻草，放在手中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周边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草垛里不见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一点声音。突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提着照灯，在黑暗中向草垛靠近。

  会是爸爸吗？麦琪很快否定了脑内的猜测。爸爸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人们都说爸爸死了，去了天堂。

  麦琪胡思乱想之间，脚步声的主人靠近了草垛，将照灯摆在能照进草垛的地方，随后挨着草垛坐了下来。

  坐下后，男人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呼～真舒服啊。”

  听到男人的声音，麦琪浑身肌肉紧绷，脑子里不停思索逃出但不被抓到的可能性。她绝不会管另一个人叫爸爸，没有人能代替爸爸！

  麦琪抱着膝盖，藏在草垛里。外头昏黄的灯光透过干草之间的缝隙照进来，使得这片黑暗的小空间没有那么的令人窒息。

  “小麦琪？”男人的声音紧挨着草垛，从麦琪的背后传出。“小麦琪不要害怕，我先自我介绍吧。我叫约翰，你可以叫我约翰叔叔……”

  “不是‘爸爸’吗？”麦琪的声音闷闷的从稻草缝隙间传出。

  “恩…也可以说是爸爸吧。”不知是不是错觉，麦琪觉得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很温和，有些像哄睡的爸爸。

  但他不是爸爸。麦琪咬紧了牙，心想。

  “麦琪的爸爸因为一些原因……回不来了，妈妈一个人，既要照顾麦琪，又要干农活，太辛苦啦。”男人的声音轻柔地飘进麦琪的耳朵，令她有些放松。

  “我呢，我喜欢妈妈，也喜欢麦琪，想要帮妈妈一起干农活，照顾麦琪。”外面传来干草摩擦的声音，男人似乎换了一个坐姿，“所以，我想要加入妈妈和麦琪的家，可以吗？”

  麦琪问他：“你没有自己的家吗？不能去别人家吗？”

  外头男人隐约发出一声哼笑，答：“唔……叔叔有一间自己的小房子，但那里不是家，因为没有人陪着我，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啊。”

  麦琪咬了咬唇，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可怜的人这么苛刻：“那，那你可以住我家，但你不是我的爸爸。”

  “好，爸爸是爸爸，叔叔是叔叔，约翰叔叔不是麦琪的爸爸。”男人好脾气地应着，“那麦琪可以回家了吗？妈妈很担心麦琪，还准备了热乎乎的牛奶和香喷喷的小面包给你。”

  “……好吧。”麦琪的小肚子发出了“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催她快些回家，好享用美味的晚餐。

  麦琪正准备起身爬出去，却见眼前的干草被男人分开。男人一手提着照灯，另一只手拨开麦琪眼前浓密的黑暗，笑着将她抱出，说：“找到你了，小麦琪。”

  煤油照灯在黑暗中并不多亮堂，麦琪安静趴在男人的背上，看着男人手中的照灯一晃一晃的，却觉得世上的光明全都汇聚于此。

  家门口，妈妈捏着围裙边，紧张地张望，看到约翰背着麦琪回来了，立刻冲了上去，一把将麦琪抱在了怀里，哭着诉说自己有多担心。

  麦琪愣愣地被妈妈拥在怀里，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她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瓜。麦琪抬头，看见约翰弯下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边抚摸着她的头，边轻拍妈妈的背。

  我回家了，嗅着妈妈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着约翰手的温度，麦琪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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