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的准备其实并不复杂,按照配方的比例混合,然后倒入长者的玉瓶。
摇匀,静置。
在等待中,元杰拿起纸片,将所有的文字再次过了几遍。
长者并没有说这样的仪式需要进行多少次,也没有写明一次仪式需要多少材料,出于谨慎,他必须避免一切可能的失误。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手中黄褐色的纸张,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晚上十点。
他起身走到房门前,拉上门栓。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之后,他按动开关,灭掉了房间里的两盏电灯。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只有对面的楼房漏过来零星的几点光。
今夜无月,正是仪式所要求的环境。
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着,按住不动。
左手拉开抽屉,角落里拿出那个玉瓶,单手拧开。
右手的打火机已经开始有些烫手了,他加快了速度,将玉瓶放在书桌上,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芯,将瓶里浸泡了很久的红线挑了出来。
淡黄色的火焰凑向了已经变成棕褐色的棉线,嗤——
他睁大了眼睛,右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棉线上燃起的是暗紫色的火焰,房间布满了奇异的光晕。
他迅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收好打火机,将玉瓶移到书桌靠床的一侧,走到床边,直接躺了下来。
依然冒着凉气的曼荼罗唐卡就铺在床单上,他双手交叠,放在胸腹之间。
闭上眼睛,他开始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温暖,湿润。
很淡,却不需要刻意就能闻到。
他隐约感觉到,这味道非常熟悉,但无法找出任何与之对应的物品。
一片安静中,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闭上的眼睛却微微跳动起来。
.
他发现自己独自行走在大街上。
……
.
楼道里的响声很快地逼近,他突然感到身上一凉,如坠冰窟,然后迅速发热,他大叫一声,开始疯狂地摇动铁门。
整栋楼房在他的动作下开始晃动,他却毫无所觉,继续疯狂地摇动着。
然后——
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温暖,湿润。
记忆中最安心的味道。
但是他却无法在脑中找到任何对应的物品。
他安静下来。
脑中一片清明,模糊的记忆开始慢慢清晰。
仪式生效了!
他开始察觉四周存在的违和感。
身后的脚步声虽然像是步步紧逼,但是在他摇门的这段时间里,居然没有一只怪兽冲上来,似乎……是在等他完成什么特定的动作。
比如——上楼?
他的嘴角勾了起来。
发现这一点之后,他索性放松下来,背靠在墙上,关注着楼下的动静。
狂乱的嘶吼和惨烈的尖叫不时传来,却无法激起他任何的情绪。
之前找过那么多的方法,始终没能见效,这次靠着那个神秘人的仪式,居然成功清醒了过来。
他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开始分析事态的变化。
过去尝试的经验告诉他,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这次他经过整整两个月的准备,已经在自己心里种下了暗示,为了让这个常年上锁的楼道成为梦的素材,他刻意强化了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拐到这楼道里来。
然后呢?这个梦境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让他上楼呢?
上楼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当然知道。
坠落。
无止境的坠落。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的骚动打断了他的思索。
那帮怪物这时已经消停了,但是楼下传来了怪异的嘶吼。
听起来不像之前的怪物。
因为脚步声的节奏很慢,而且非常混乱,不是之前那种战鼓一样的急速奔袭。
当第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
那是刚才被撞倒的老人。
身体已经被啃了一半,就像一个菜市场的麻袋,被倒空了之后,沾着酱红色和黄褐色的液体,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然后,出现了第二个摇晃的身影,第三个……
它的身后,全是这玩意儿。
丧尸!
如果是刚才的野兽,他还有闲情研究一下梦境的事件机制,就算被咬也没关系,反正是梦里,可是这个……
对于素来有洁癖的他而言,比死亡更为可怕。
好吧,算你狠!
眼看丧尸就要围过来了,他瞬间做了决定,开始侧着身体,一边关注丧尸的动向,一边寻找着铁门的破绽。
丧尸的出现说明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为了触发“坠落”的事件,一定会出现上楼的机会。
他面前的铁门由成年人一指粗细的钢筋焊成,挂着一把“WEIQ”牌的大锁,之前被他摇了那么久,依然是上纹丝不动。
腐臭的气息逐渐迫近,不断往他鼻孔里钻的甜腥味几乎盖过了熏香的气味,让他的思绪慢慢凝滞。
不行……我要……上去!
他的大脑在气味的刺激下慢慢空白,只留下手上的机械运动。
被驱逐的意识已经无暇顾及周身环境发生的变化,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疯狂摇动铁门的这段时间里,摇晃的丧尸与他的距离竟然完全没有拉近。
同样地,他也没有注意到,铁门边缘的墙体正在逐渐开裂。
摇着摇着,他手上突然一轻,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整个铁门竟然被他拔了出来!
我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来不及细想,他将手上带着扭曲钢筋的铁门朝着楼道扔了过去,砸在了已经靠近的丧尸身上。
没有去看阻挡的效果,他直接向楼上跑去。
这栋楼房是老式的居民楼,一共只有七层,天台上应该是开放的,因为会有人上去晾衣服。
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他很快爬上了顶楼,身后的嘶吼声逐渐迫近,让他神经紧紧地绷着。
事物总是有两面性,好消息是顶楼果然没有上锁,坏消息是门关不住。
将门掩上,他开始观察楼顶的环境。
水塔,水泥墩子和竹竿架起的晾衣绳,还有通信基站,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
丧尸应该没有跳跃能力,毕竟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梦境的规则很粗糙。
他走到天台的边缘,相邻楼房的天台只有大概一米五的距离,完全可以跳过去,再从那边下楼。
然而,当他脑中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当他再次看向对面天台边缘的时候,却发现距离突然拉开到了四五米。
这时,拥挤在顶楼大门处的丧尸不知为何突然开窍了,一把拉开铁门,涌了出来。
眼看着丧尸们摇摇晃晃地接近,他无奈的看了一眼楼下。
马路上此时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似乎所有转化的丧尸都顺着楼道冲上了楼。
局势很明显,似乎只有一种选择。
他抬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
这样的梦境究竟被什么样的力量操纵着,目的又是什么呢?
腐臭的气息蔓延了过来,他皱着眉头,从天台的边缘一跃而下。
坠落。
熟悉的坠落。
就像过去千百次所经历的那样。
来到高处,然后坠落。
失重带来的眩晕一寸一寸占领大脑,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又一次的失败。
然而,一阵温暖湿润的气息出现在他的鼻端,让他逐渐混沌的思绪再度清晰起来。
这是仪式的效果,在让他脱离不适的同时,也让他留在了这个绝境。
他睁开眼睛,人行道地砖的花纹不断放大,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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