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水的棠梨树

作者: 竹生石上 | 来源:发表于2021-06-06 19:37 被阅读0次

我的家乡在每年春节过后,天气干燥,雨水减少。龙潭里面出的水开始变小,原本深而清的水慢慢的变少了。

阳春三月,阳光吸干了地表的水,风也把龙潭里面的水裹挟着跑了,龙潭的底部也恢复了原来的状貌。

村里勤劳的人把龙潭里面的淤泥去除,龙潭底部的一条小沟也就显露了出来,水也就从棠梨树下汩汩的冒了出来,它在小沟里,跑着,跳着。跑到了小石潭里,跳到了人们的水桶里。高兴的游了无数圈,渐渐安静下来,它才被人们担回家。

龙潭边上是一棵苍桑的棠梨花树,人们都说她是龙树。春天里,棠梨花就在春风的吹拂下,在人们的笑声里,渐渐开放。这棵树大而粗,有十多米高,要五六个人才能把它围住。她的树根挤破碎石,冲开泥土的阻挡,来到了地面上。从此以后,不知有多少双脚从她的身上踏过,不知多少回风吹干了她身上的泥土,更不知多少回大雨洗干净了她的全身。她在风雨中生长着,坚强的活着。她的皮粗糙坚硬,许多顽皮的小孩,把它当做龙来骑。在她的身上,她陪伴一代又一代的人长大,许多人渐渐逝去,她却仍然顽强的躺在地面上。人们都说她是龙骨,有了她的陪伴,村里出了很多能人。

棠梨树枝干粗壮,离地面不远的地方就开始分出五六个枝桠。枝桠都向四周生长,每一个枝桠都又长出了许多的小枝丫,生生不息,从不因为年岁的好坏而停止了生长。据村子里面的老人说,这棵树是龙树,整个村子里面的人吃的水都是从她的嘴里面吐出来的。特别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水特别大,一年四季从来都没有干涸过,每天都汨汨的往外流淌着,冬暖夏凉。特别是在冬季,龙潭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人们把水打了上来,把手伸进去,感觉到暖暖的,所以,人们对她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人们只要来到她的身旁,就觉得这里是美好的,心里暖暖的。

棠梨树的身上长了许许多多的树瘤,人们总会站在她的身旁,抚摸它,渐渐的,摸的人多了,它变得光滑滑,亮堂堂,人们会在它的面前看看自己的样子,仿佛是棠梨树明亮的眼睛。

她的上半身长满了青苔,调皮的小孩会爬上去摘棠梨花,过一会,全身奇痒无比,小孩从树上爬了下来,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满地打滚。大人们就会说是龙树发怒了,她不喜欢人们爬到她的身上。一旦有人爬到了她的身上,她就会施魔法。到了成年之后,我才发现,这样的言语,不仅是为了小孩子的安全,更是祖祖辈辈对这棵树的敬畏。

每天清晨,当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头,道道红色的光已经把还没有醒来的村庄的脸羞得通红。渐渐地炊烟开始和太阳的光比谁的身上的颜色更加迷人。渐渐地,牛叫声、吆喝声、扁担的铁链发出的清脆声、脚步声开始此起彼伏。微风把炊烟带到了屋檐下,大树旁,花儿的身旁。花儿张开了嘴,微笑着向人们展示着她的魅力。

花儿自在的在空中舞蹈,微风在它的脚下成微波状,它踮起脚尖,轻轻地踩着微风,跳起来,落下去,微风一个玩笑,花就跌落在了枝桠间,泥土上,清水里。

不一会,水桶被人们整齐的摆放在龙潭边,渐渐地等候着水装满自己的身体。干渴的水桶也希望喝下去这棠梨树吐出来的的圣洁的水。有的人家已经在舀水了,来了的人相互之间打个招呼,问问自己是跟着谁的,大概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舀水。紧接着,人们摆好了水桶,就开始往田地里面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了。之后,计算着时间,如果到了自己,再抽时间来舀水。

树上的花瓣生怕人们不知道它的存在,硬是要从树上挣脱下来,打落在人们的脸上,跌落在头发丛中,或许能引来一只蝴蝶,诱惑着一群蜜蜂。蜜蜂嗡嗡的在花朵间飞来飞去,有的小蜜蜂的双腿上已经黏上了厚厚的花粉,它们准备回家去。小蜜蜂之间也不忘打招呼,更不忘告诉其它的蜜蜂,这里的花朵最能酿蜜,这里的花朵是世界上最香甜的。

当太阳翻过山峦,鸟儿歌唱之时,老人小孩已经把水桶摆满了龙潭的底部。有的小孩在龙潭边骑马,有的在玩游戏。有的捉住小蜜蜂,想把小蜜蜂的刺掏出来,不小心把小蜜蜂的刺弄到手上,孩子就按住被蛰的手指在地上打滚。这时,谁家的孩子在哭,怎么了,大人们就会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孩子,当知道是被小蜜蜂蛰了之后,大大人们笑笑,告诉孩子:别怕,过一会就好了。

在龙潭舀水的人大部分是老人或小孩,我在那时已经有六七岁了,它是我每天的必修课。我的最大的任务就是舀满两桶水,并把水担回家去。有一次我准备担两桶水回家,人小,自然要把大桶里面的水分作两小桶,扁担放在肩膀上,两只手拉住扁担上的铁链,这样就不会让水晃了出来,担了一小段路,感觉自己的肩膀又酸又痛。到家的路一直是上坡,这就显得更加的吃力。当我把水担到我大妈家门口的时候。大妈的外孙趁我不注意,捡起了一块被太阳晒干的牛粪扔在了我的桶里。我瞬间变得异常恼怒,就和他打了起来。他要大一些,我打不过他,就在大妈家门口哭了好半天,一直一直哭,大妈问我怎么了,我就往桶里指着那牛粪,就是不说话。大妈看到我的样子,笑了笑。把弄脏的水倒了喂猪,从她家的水缸里舀满了我的水桶,骂了她的外孙,还强迫她的外孙把我的水桶担回了家,还把另外的两桶也担回了家。

时间过得很快,童年生活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变得渐渐模糊,多少年过去了,总也忘不了大龙潭冒着热气的水,总也忘不了大龙潭那棵开得鲜艳的棠梨花。

如今生活更好了,家乡虽然通了自来水,但人们还会去大龙潭里面担水。因为这水比自来水味道更清凉、更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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