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冶城,谢悠然远想,有高世之志。王谓谢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pián zhī);文王旰(gàn)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谢答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
译文:王羲之和谢安一同登上冶城,谢安悠闲自得,玄远畅想,大有超脱世俗之志。王羲之对谢安说:“从前夏禹为国事尽力,手脚都长满了老茧;周文王勤于政事,忙到晚上才进食,仍然觉得时间不够用。现在国家动荡,四野都是军营堡垒,人人都应当主动为国效劳。如果一味空谈,荒废政务,讲究浮华不实的文辞,妨碍了国家要事,恐怕不适宜当前的形势。”谢安答道:“从前秦国任用商鞅,而秦朝只经历了两代就覆亡了,难道也是清谈导致的祸患吗?”
拓展理解:王右军即王羲之。谢太傅即谢安。冶城:城名。相传为春秋时吴王夫差冶铸之所,城为三国吴孙权所筑,为鼓铸之所。故址在今江苏南京朝天宫一带。
旰(gàn)食:天色晚了才吃饭。四郊多垒:四郊充斥了军事营垒。意谓四境都有战事,动荡不安。
商鞅(约前390—前338):战国秦孝公时任左庶长,实行变法,奠定秦国富强的基础。封于商。孝公死后,为贵族诬害,车裂而死。
清言:犹清谈。特指魏晋名士崇尚 《老》、《庄》、大畅玄风的言谈。
史上有评:这里涉及到对当时最盛行、最敏感的现象——玄言清谈的评介。谢安本人善玄理,能清言,出于对玄家清言之精神实质的真正了解,他用明白简洁的语言,回答了王羲之的批评。王氏所称“虚谈废务,浮文妨要”,如果针对当时士族贵要不务世事,不以国计为重的实际情况而言,是对的。但若把一国之政治危机,归罪于玄家之清言,则与历史实际不符。玄言仅是清言家之思想争鸣,是无能量把国家推向灭亡深渊的。事实正相反,魏晋清谈,恰是统治阶级的有识之士,针对汉代儒学之僵化,为王朝的统治、发展另觅一条新途径的理论争鸣。谢安针对王羲之的以史例证的批驳,也很有说服力。秦重法家,焚书坑儒,企图消灭百家争鸣,然而却由强而衰,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这一历史反思,很有说服力。他说明一个国家的兴亡,原因很复杂,不能把清谈与亡国画等号。在这个问题上,王、谢相比,谢的思考要更深入全面,更了解思想理论的运动与发展,更懂得思想理论建设对现实的意义。
刘应登:“右军之言真当时之药石。谢傅引秦喻晋,亦不类矣。”王世懋:“此在谢自为德音,然王是救时急务。”所评失于对清谈的全面省察。
感悟:王羲之和谢安关于玄学清谈对现实社会的影响各抒己见,前者追求务实,忧心清谈误国;后者提倡百家争鸣,例举历史上秦朝消灭百家争鸣照样走向灭亡。
其实,他们两人评介的矛盾点是理论和实践的关系问题。理论与实践的关系是相辅相成、辩证统一的。实践是理论的基础,为其提供来源、检验标准和发展动力;理论为实践提供指导、提高效率并预测结果。两者需具体和历史地统一,避免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
总而言之,理论和实践要相结合,空谈理论和盲目实践都是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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