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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欺凌,有人说过对不起吗?

校园欺凌,有人说过对不起吗?

作者: 木子木子cherry | 来源:发表于2020-01-13 01:18 被阅读0次

苏武嬉皮笑脸,一手像是无意地从我桌上扫过,哗啦哗啦,我的书便宛如残兵败将躺倒在冰冷的水泥地。

我不敢吭声,而其他的,我周围的人,都宛若鸭子般,拼命地伸长了脖子,明明是一张张笑的脸,我却觉得冷得我身上都要渗出汗来。此刻他们都是快活的,欺辱是我的,与他们无关。没有人开口帮我说一句什么,教室里除了苏武的辱骂,我只听得见头顶的风扇哗哗哗地,一圈又一圈。风扇倒是可能想帮我说些什么,开不了口罢了。懦弱如我,也没敢吱一声。

在世人的眼里,被欺辱的人好像都带有原罪,毕竟“为什么他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这种声音从来不绝于耳。一个好看的女人被强奸了,很多时候先被怪罪的不是罪犯,人们会说:“谁让她大半夜穿得这么裸露呢,这不是等着被强奸吗”或者“谁让她长得这么好看还半夜出门呢”,仿佛好看是一种罪过,好看的女人夜间固然不能出门,出门就活该出事。而不好看的女人被强奸了,情况更糟糕了,怜悯很少,嘲笑很多:“这么难看的女人都要,真是饥不择食啊”“这男的是不是瞎啊,居然强奸这么难看呢的女人”,他们讨论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可能带有点喜悦,说不准还有还有跃跃欲试。

大家的无情大概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成年了能当冷漠麻木看客的人,很多年少时自然也不赖。当然,也可能性本善,是没谁教好,可是,谁知道呢。冷漠是大部分人的常态,同理心一般人都没有。

我的确啥都没有干,长相一般,成绩中等偏上,衣着举动与常人无异,没干过坏事,不会主动招惹谁,不是特别出众,但也没有落魄到能让满大街嫌弃。我的过错大概是是传言中苏武的兄弟林通喜欢我。于是,由于“德不配名”,过于平庸,我莫名成为众矢之的,被嘲笑,被针对。大庭广众之下 “你怎么这么贱”这类不堪入耳总是热辣辣地朝我扑来,偶尔一两个带着生殖器官的词语蹦进我的耳朵,尖锐刺耳。而那年,我们四年级。苏武耀武扬威的时候,他的“弟兄们”,要么冷讥热嘲,要么幸灾乐祸。我曾看向林通,他眼里可能闪过一些什么,我不知道那是不忍犹豫,还是我看错了,毕竟他不但没有帮我,还加入了这一嘲讽的大军。我曾疑惑,被喜欢难道也有错吗?还是我过于平庸,不该有人喜欢?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而我真的太羡慕被苏武喜欢的那个女孩了。苏武总是用很温柔的眼光看着她,不会为难她,更不会用这般粗俗的语言去侮辱她。苏武走过她的桌子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她一缩手,掉了一支笔,她嗔怪地伸出手打苏武:“哎呀快帮我捡起来嘛。”苏武听话地弯下身子,给她拿起笔轻轻递到她的手上。她笑得眉眼弯弯,温婉地道谢,似乎毫不在意。但我知道她是得意的,她在苏武走后,带着胜利的笑容,转身扫过后面两排的我,把我的落魄收在眼底。我不喜欢苏武,甚至想过一刀把他捅了再同归于尽。我只是羡慕能被这样对待的女孩。没有侮辱,没有暴力,没有欺凌。

我不敢告诉妈妈,怕妈妈责怪我不听话净惹事,也怕妈妈担心。妈妈是个好妈妈,但妈妈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在学校开不开心,有没有受欺负,妈妈每天会问的是,我考了多少分,有没有被老师表扬。我也不敢告诉老师,因为我知道老师会问我为什么招惹上了别人,会觉得我不听话了,我怕老师也讨厌我,那我以后就得不到老师的表扬了。而且就算老师把他们训斥了一顿,他们还会找时间变本加厉地嘲笑我,报复我,甚至动手打我。一天天的欺辱,一天天的沉默,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我渐渐变得绝望。从来没有人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也从来没有过哪怕是一句安慰。

被逼急了我也想过报警,在早上五点多妈妈还没起床的时候,偷偷溜进妈妈的房间,拿起妈妈的手机想了很久很久,颤抖着拨通了110。第一次电话还没接通,我迅速地挂掉了;第二次接通了,听着电话里的那句“喂,你好。”我没能说出半句话,电话被迅速地挂断了。可能电话的那边不会想到,是这样一个胆小懦弱的小女孩,一个人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鼓了多久的勇气才敢拨出这样一个电话,点亮一点点希望,但这希望又被毫不留情泼灭。如果他再等久一点点,或许我会说出口了呢?但是,说出口又能如何呢?我盖上了手机,那个房间的最后一点光芒,也湮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盛夏毕业季,树荫下是举着照相机的摄影师和成群的毕业生。一块钱一张照片,交钱就可以拍。这盛景与我无关,我只低头加快脚步走过。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的苏武猛地把林通往前一推,林通差点没扑到我身上。他依旧是那副耀武扬威,得意洋洋的嘴脸:“哎呀你们拍一张嘛。”我阴下脸就走,人潮汹涌,不知道是谁把我拉了回来:“没事没事,一起拍一起拍。”七八个人,硬是把我跟林通挤在了一起,他们一起比了个茄子,无一例外,喜气洋洋。我的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是夏蝉的轰鸣还是混乱的脑子在做着无谓的抗争。

两周后,相片洗出来了。带着深深的恐惧,像做了贼般,我迅速把照片夹在厚厚的书里,塞进书包最底层。上个洗手间回来,书包被翻了个底朝天,东西一如往常,七零八落散落一地。座位旁苏武扯着嗓子:“哈哈哈木子初,你和林通这么一看真般配啊,臭不要脸现在就拍合照了,是不是还想再来一张结婚照?”他一把扯过林通:“看,你的女朋友,你们的合照,满不满意?”哧哧的笑声充满整个教室,空气中都是快乐的味道。

如果有一把刀,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割下他的嘴巴割掉他的舌头,再狠狠在地上践踏,拼命踩它个千百十回也不解恨。就算我被警察抓走,就算一辈子都在牢里,我也毫不介意。眼见我的眼间阴郁渐深,苏武愈加得意,狠狠地往我的凳子上踹上一脚:“怎么?有意见?你还敢有意见了你!”我猛不丁地被凳子一撞,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地上,眉角磕上书桌,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的棱角流下。

我破相了。旁边本来在笑嘻嘻的人,一哄而散。苏武明显地有一刹那的惊慌失措,他还是像圆规般地撑着腰:“是你自己摔的,不关我事!”然后极快地走开。

我没说什么,甚至在连老师都还没知道的情况下,一个人回家了。我只觉得太遗憾了,没能像臆想中让他痛不欲生,反倒让自己受了伤。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我一定在他动手之前剁了他的手,在他动嘴的时候径直刺向他丑恶的大嘴,把他的舌头搅个稀巴烂。这么想,我甚至有了点复仇的喜悦。

妈妈大惊失色,带我去医院缝了针。我能感受到针线穿梭在我的皮肤,一下又一下,一共纹了八针。我也听见医生跟妈妈说,以后可能会留下疤痕,很难去掉了。但是我都没有哭,其实真的,对于那些欺凌来说,这缝针,算不得什么。甚至觉得,医生和护士都很温柔,我很喜欢她们。

后来妈妈去了学校,在和老师交涉的过程中,把苏武的家长也叫来了。苏武的的家长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紧张地搓着手一个劲地给我妈道歉,气急败坏地扇了苏武几巴掌,让苏武给我道歉。苏武恶狠狠地抬头,眼间凝聚的是阴毒,没有歉意。他没有道歉,毕竟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妈冲上去就要扇他。老师打着哈哈上前拉住我妈,说着都是小孩子,别生气,别跟小孩子置气。然后说着苏武家家境家境也不是很好,看看这事是不是可以就这样过去了,他也挨了几巴掌了。窗边围观的同学们打着闹着,一波又一波。

我的世界只有委屈。他们都不把这当回事,可是明明我已经被欺负很多很多次了呀。我之前被被言语侮辱言语骚扰被骂着贱人没有人当回事,我之前被关在厕所里门从外面锁住没有人当回事,我被扯住头发狠狠地摔倒在地没有人当回事,我的书包被扔出窗户纸张四处飞舞没人当回事,现在我流血了留疤了,他们还是不以为意。这些暴力,对他们而言,可能不过是校园里自然而然的把戏。

我身上带了刀,很小把但一定能伤人。我悄悄靠近他,掏出贴身的刀,拔出刀刃拼尽全力朝他扎去。不知该庆幸还是不幸,我没能扎中他,老师一脚踢飞了我手里的刀。可能是我的意念太强了,小刀极快地坠落,在他反应不及的情况下滑破了他小臂的皮肤,血一滴一滴缓慢地溢出来,嘀嗒,嘀嗒。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腥红着眼睛低下去要够着刀捡起来再捅他一次,没捅到我实在不甘心。妈妈抱住我,一下又一下地安抚我,告诉我不可以这样,有妈妈在,以后不用怕。我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到声嘶力竭,发了一场高烧,混混沌沌烧了几天,醒来就不再愿意去上学。

后来,事情不了了之,妈妈很快给我办了转学。新的学校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往,还是会有好奇的朋友问我眉角的疤痕怎么回事,我笑笑说不小心磕着了。一点一点的,我渐渐恢复了过往的乐观开朗,依旧可以在人前鲜衣怒马肆意乖张,但是那个心里那个影子那段记忆,就像眉角的疤痕,大概会伴随一生。

前段时间,我回到那个小村。他抱着小孩在村口的大树下逗弄着,孩子很可爱也不怕生,咯咯朝我笑。很多年不见了,他的棱角他的放荡不羁和戾气应该早已经被这漫长的岁月磨平。

我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走过去了。他也什么都没说出口。

说对不起一两秒功夫 而没关系一生念不出。”

其实更可怕的是,没有谁跟你说出对不起。因为,没有人觉得自己有错误。看客如此,施暴者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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