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体检后上十天的时候,村里发生了一个震耳欲聋的事件:多寿在外省做窑工,于某晚落水身亡。全村立即陷入了恐慌。至于松龄爷老两口更是呼天抢地了,这儿子才23岁啊。我亲房的人以六爷丶大叔为首紧张地商议着如何速去处理死者的后事。松龄爷哭叫着一定要去看现场,声言一定是谁谋害了他儿子,大家自然不会让他去的。其实村里许多人都猜测着有谋害的可能,因为多寿惯于小手小脚的;这样说来就意味着有一场官司。文权对着我丶更是提醒别人,说:“明善应该去,你能写!”这话出自他人之口,我也许不会戒意,可文权说出来,我立即怀疑他这是包藏祸心,他是让我前去接冤魂,想以这股强烈的诲气冲坏我的几乎听得见脚步声的好运!
我当然没去,官司也没有打。死者那天晚上半夜起来挑水和泥,不知是木跳太滑还是他过于疲劳,落水的第二天早晨人们才发现水坑上漂浮着那担大木桶和扁担,人们慌忙地打捞,他那长长的双腿深深地插在淤泥里。现在人们将他平放在几块大冰砖上,封进棺材,没让他回家,直接把他送到祖坟山葬下。
松龄爷和老伴哭得气息奄奄。别人却在回忆着多寿生前的点点滴滴。他姐夫说那年他家盖房,多寿去帮工,“那晚他帮我和泥,第二天早上我见和好的泥巴哪有这么多,就问他昨晚你和了一夜没睡么?他小声地告诉我,他昨晚偷偷的把人家的大水牛牵来在泥巴里踏,他只牵着牛绳在泥堆周围转圈,他的脚压根就没往泥里站一站。这死鬼有这么好的心窍!我狠训了他一顿,马上就要搞双抢,你把人家的牛累死了怎么办?”
我也记起来了与这相关的事,那年多寿晚上在他姐夫家帮工回来,还有几里路快到家了下起了雨。三叔在那公路边的厂里当会计,多寿歪到路边找三叔想借伞,三叔不在,另一个同事在他房里睡下了,多寿在门外说三叔就是他亲房的三哥;那人见多寿身上都湿了,就叫他把湿衣脱下晾着,跟他一起睡。第二天天还未大亮,多寿起床说要走,天还在下雨,他就把人家的伞借去了,说一回去马上就送来,或是让他“三哥”带来。可4,5天过去了,这个高而瘦丶戴着黄军帽丶背还有点驮的年轻人再没来。于是那会计和三叔一起来找这个借伞人。那天我们十多个人在一起,多寿也在场,人们自然把目光投向他,可他脸发红嘴却一口否认,尽管来人所描述的一切就是他全部的突出特征。那个人只好苦笑着直摇头。
我们完全断定那个缺德之人就是多寿。
现在想来,不排除多寿当年是因为半夜起来偷牛和泥被人逮住,最后被人推到水里淹死的。
多寿差不多不再被人提起的时候,也就是相隔个把多月的一天,村里差点又淹死了一位青年~不,差点是两位。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天特别热,我和业平在去年冬天才开挖的小水库里戏水。这4,5亩面积的水下,靠大坝那边的一半水面下是深挖下去的土坑,那儿大约有一丈多深的水。我们俩本不善游,所以不敢去深水区,只在浅水区走来走去,偶尔游一阵子。
岸上还有一个人,就是文权的四弟,和我同年,比我矮些。业平看到这旱鸭子还有点馋,他爬上去把四望拖下水来。四望下水后,尽在水里走。一会儿他鬼使神差地一个劲地向深水区走,在试探着那大土坑的边界。我提醒他:“不要去那边,,,”话还没落音,他一下不见了,一个响声,一个泡沫都没有留下。我们的惊叫还未发出,他已经在离他入水处一丈开外地方露出半个黑乎乎的头顶,一沉一浮,发出我从未听到过的怪叫,恐怖的濒死的怪叫。
亚平望着那个头顶,听着那个怪叫,他笑得几乎哭了出来,他快乐得要在水里打滚,在前仰后合地扑打起水花。虽然那个怪叫把我也几乎弄笑了,但我还是迅猛地扑向那个象狗一样嚎叫的人。我抓着他的手臂,并没费多大力气,像牵瞎子一样把他牵过来。当他的头顶完全露出水面,就立即像凶恶野兽一样一把抓住我的手,我顿时一惊,把他的手弄开了。恰好在这时,我们的脚触到了这个壁立的池沿,紧张的心情立即松弛下来。我们走上岸去。四望什么也不说,还红着眼直喘气,眼里充满着死灰。
后面几个青年妇女薅草归来,远远的走在后面,一个讥笑道:“四望,刚才是狗掉到水里去了,这么死嚎吗?”
~这是我一生做下的最大的错事!!多年后,这落水狗变成了我的头号仇敌,典型的恩将仇报,原来他是世上最最无耻之人,他甚至有谋杀我的嫌疑。所以!不能乱给人施救。我一生里直接或间接救过他们命的人,最后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变成了坑我害我的人。无解的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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