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看幅图吧。
李白：大唐第一驴友的背后，有你不知道的境界。
选自《唐宋文学编年地图》
怎么样，眼花了吧？
这不是横跨中西部的交通线，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铁路网，而是公元八世纪某诗人的游历图。
这位诗人，就是李白。
诗仙李白。
盛唐李白。
一、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要知道，李白虽是诗仙，但毕竟不是神仙，会不会轻功我不敢说，腾云驾雾日行千里总不至于。
在那个没有汽车没有高铁更没有飞机的年代，他骑马、乘舟甚至步行，踏遍祖国大好河山，写下上千首旅行日记（诗歌），堪称大唐第一驴友。
即使在历史上，也极少有人能出其右。
有人写的比他多，但没他去的地方多，比如陆游。
有人比他去的地方多，但没他写的多，比如郑和。
有人比他写的多，也比他去的地方多，但没他写的好，比如乾隆皇帝。
有人去的地方不比他少，写的也比他多，而且写作质量不输于他，但没他出发早，比如苏东坡、徐霞客。
苏东坡二十出蜀，徐霞客二十二正式出游，这在“父母在，不远游”的古代社会，算是较早的了。
李白几岁开始出行呢？
答案是五岁。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五岁。
范传正《李公新墓碑》说：“神龙初，潜还广汉。”李白生于长安元年（公元701年）的碎叶，神龙初为公元705年，此时的李白，最多只有五岁。
碎叶，在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广汉，在今四川江油，两者距离有多远，还是看图吧。
李白：大唐第一驴友的背后，有你不知道的境界。
选自《唐宋文学编年地图》
这么遥远的距离，李白不是乘着舒适的火车卧铺呼啸而来的，他很可能是和父母挤在一辆并不宽敞也不温暖的马车里，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一点一点颠簸过来的。
一路上，太阳东升西落，大漠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月亮宛若多变的精灵出现在不同角度的天空，他扬起头，看到云从头顶匆匆流过，无数星辰露出神秘的微笑。
他没有写诗，但诗意已种心间。
多年以后，当他写月，月惊艳，清雅，天真无邪：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关山月》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罗帷舒卷，似有人开。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独漉篇》
当他写风，风多情，缠绵，天衣无缝：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相思》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子夜吴歌》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关山月》
当他写水，水柔韧，奔放，不可一世：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望庐山瀑布》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将进酒》
每一个极平凡的景物，在他笔下，都充满力量、激情和史前神话般的意境，这种意境，似非人力，而似完全发乎自然。
这种发乎自然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可怕到你看不清这种力量有多少，也不明白这种力量从何而来。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我们通常称之为天才。
当那辆小小的马车穿过漫长的古丝绸之路时，我相信，它穿越的，不仅仅是普通的旅途。
被穿越的，还有一颗心。
一颗赤子之心。
在这场旅途中，至少有一颗心，被天地四时穿越，被日月星辰击中，并留下史前神话般的印迹。
他的旅途，从一开始，就进入神话之境。
二、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一缕紫烟，自香炉弹出，冉冉升起，透过葱茏花木，浮向碧空晴霄。
晴霄云浓，浓云间清唳数声，云破烟开，一只白鹤翩然飞出，掠过淡紫色日光，缓落于半山松枝之上。
目睹如此光景，不由令人怀疑所处并非人间，而是世外仙境。
如此仙境，在公元八世纪的蜀中并不少见：青城、峨眉、岷山，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其名的山川河流，在这些云深雾锁的山水间，到处活跃着麋鹿、青牛、白鹤，蛰伏着隐士、诗人、僧道，他们谈禅、修道、炼制丹药，他们共同织造着一块仰望星空的大地，并在这块大地上茁壮生长起最具野心的梦想——修道成仙。
求仙之风，古已有之，盛唐尤盛，蜀中方浓。
而李白，正在盛唐蜀中。
置身如此环境，想不求仙都难。而况且他是刚从神话之境中走来的孩子，他的双脚，尚未落地，就被白云托起。他的幻想，还未喘息，就被更强大的想象淹没。
自神龙初年来到广汉，李白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向神仙走去。
“五岁诵《六甲》”，《六甲》是道宗末流的一种怪书，《神仙传》记载“左慈学道，尤明《六甲》，能役使鬼神。”，李白以五岁之龄而读《六甲》，天马行空的想象加上无所不能的神力，李白脑海中形成的波涛汹涌，恐怕要比左慈的具体法力厉害多了。
“十岁观百家。轩辕以来，颇得闻矣。”轩辕正是道家所托，多为黄老之术。李白十岁即不无自豪地“颇得闻矣”，看来是颇有心得，蠢蠢欲动要一展所学一探究竟了！
果然，他“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十五岁时就踏上访道求仙之旅，而且一踏上就停不下来。
他像一只野心勃勃的飞鸟，在蜀中十万大山中横冲直撞，数年以后，当他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东出三峡时，已经是一只“抟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了！
这只大鹏的落脚之处，自然是距离神仙最近的地方，包括河南嵩山、湖北随州和山东泰山等处。
在河南嵩山，他和元丹丘同游丘壑，几乎要踏虹而去：
三十六峰常周旋。
长周旋，蹑星虹。
身骑长龙耳生风。
横河跨海与天通，我知尔游心无穷。
——《元丹丘歌》
在湖北随州，他和另一位神仙之交元演“同栖烟林，对坐松月。有所款然，铭契潭石。乘春当来，且抱琴卧花，高枕相待。”乃至“殊身同心，誓老云海，不可夺也。”
这真是坚决而脱俗的友情！有此友情相伴，当浮一大白！也难怪李白会喊：“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有倾耳听的朋友，这是多么畅快的人生！况且，在我们灵魂深处，还有同一个上帝！那就是“烟容如在眼，尘累忽相失”的仙人！
天宝三载（公元744年）以后，李白在山东齐州高如贵天师那里受了道箓，正式成为一名“名在方士格”的道士，这对一直访道求仙的李白，实在是一桩莫大的安慰，此时的他，刚从长安归来，已然年过不惑，见识过最巅峰的功名利禄，也将最巅峰的功名利禄吹翻在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没事的，“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去戴天山寻访道士：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访戴天山道士不遇》
道士没有寻到，遇见的是一闪而逝的鹿，同时遇见的还有若无其事的青牛，和闲散高卧的白鹤：
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
——《寻雍尊师隐居》
道士是否寻到已然不重要了，在这里，在此时，在此地，道士即鹿，鹿即道士，一切均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一切有为法，俱在其中了。
甚至能否遇见神仙也不重要了，刹那即永恒，永恒即刹那，神仙即凡物，凡物即神仙，这卧在花影暖石上的青牛，这睡在晴空松枝上的白鹤，在这一刻，又何尝不是永恒？又何尝不是神仙？
我呢？
定格在这一刻的我，又何尝不是永恒？又何尝不是神仙？
我即永恒，永恒即我。
我即神仙，神仙即我。
三、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他的马鞍已经很陈旧，他的靴子和剑鞘同样陈旧，但他的衣服却是崭新的。
剑鞘轻敲着马鞍，春风吹在他的脸上。
他觉得很愉快，很舒服。
——古龙《七种武器·长生剑》
这段文字，用来形容李白，毫不为过。
实际上，这段文字的主人公白玉京，即出自李白笔下：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不知古龙在写白玉京时，脑海中是否浮出李白的影子，反正我每次读到白玉京，总觉得他身上有着李白的意境。
骑一匹骏马，在一个春风拂荡杏花烟雨的清晨，像一条鱼，滑进天高云阔的茫茫江湖。
江湖风波恶，人在江湖，总难免身不由己，总难免要杀人。
即使诗人如李白，亦无可避免。
李白自称：“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赠从兄襄阳少府皓》），魏颢《李翰林集序》也说李白少时任侠，曾“手刃数人”。
看来这位诗人真的杀过人，而且他杀人的样子，好看极了：
笑尽一杯酒，杀人红尘中。
——《结客少年场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侠客行》
杀人如此从容、随意、游刃有余，这真是优雅、酣畅、云淡风轻的暴力美学，就冲这份美学，我敢肯定，李白剑术定然不凡。
李白当然是学过剑术的，《新唐书》上记载李白“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轻财重施”，而且他的剑术在山东时曾得大唐第一剑客裴旻指点，以李白的悟性，既得第一剑客指点，剑术进境自然非同一般。
如此看来，做李白的对手，真是件可怕的事。
这远没有做他的朋友舒服。
还好李白朋友很多，对手却极少。
李白的朋友，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这其中，就包括挽唐朝于即倒的郭子仪。
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李白游太原时，认识了郭子仪，此时的郭子仪还是一个小兵，犯了死罪，李白设法将其救出。后来李白陷入永王李璘事，性命几乎不保，郭子仪向朝廷请求愿意解官以赎，李白因以逃过一劫。
可见朋友对李白，是极仗义的，而李白对朋友，更是重义到让人动容。
他曾同蜀中友人吴指南共游楚地，吴指南死于洞庭湖畔，李白守尸大哭，甚至老虎来了也一步不退，这种勇气，乃至惊走了老虎。
如此重义的男人，所到之处，自然会有很多朋友。
在山东，他和孔巢父、裴政等人聚于徂徕山，号为“竹溪六逸”。
朋友在一起，怎么能没有酒？
于是在长安，他和贺知章、李适之、张旭等人沉饮酒市，“自称臣是酒中仙，天子呼来不上船”。
但天子脚下的酒，喝起来多少有些闷，不畅快，不够爽，最爽的酒在山东，在兰陵：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客中作》
有酒自然有女人，最好是有异域风情的女人：
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
——《前有樽酒行》
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少年行》
异域美女热烈、大胆、更解风情，这当然深合侠士淋漓酣畅的心境，但侠士也有柔情的一面，需要栀子花般芳香的女孩来抚慰：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金陵酒肆留别》
这就是李白漫游江湖的境界，这就是李白漫游的江湖世界：骏马、宝剑、朋友、美酒、女人······
这样的江湖，你要不要？
这样的江湖，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
四、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一直展翅高飞的诗人，他的力量，来自大地。
盛唐的大地。
这真是块令人热血沸腾的大地：均田制的实施，使农奴式的人身依附关系日渐松弛，边塞军功和科举制度同时向广大青年开放，召唤着他们去攫取去开创去歌唱。
无数不甘命运的年青人，沿着江湖驿道流动到帝国每一处角落，从咸海之滨到蒙古高原，从贝加尔湖畔到长江中下游平原，到处晃动着他们的身影，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之涣《凉州词》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王昌龄《出塞》
千里黄云白日熏，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高适《别董大》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神仙飘下云端，侠客游出江湖，他们不约而同心照不宣地走向帝国，走进帝国的心脏——长安。
即使从全球范围来看，当时的长安城也是世界第一大都城：总面积达八十四平方公里，比现存城墙所圈的西安城几乎要大十倍，同期的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只有它的七分之一，人口鼎盛时近百万，是名符其实的国际性大都市。
李白：大唐第一驴友的背后，有你不知道的境界。
现代模拟的唐朝长安坊市图（来自网络）
来自波斯湾的商人、妓女，日本的学生、僧人，突厥的王子、使节，他们和帝国野心勃勃的年青人一起，熙熙攘攘地流连忘返于西市、平康里、朱雀大街、曲江、慈恩寺、大雁塔等地，他们和西域乐师一道，共同奏响着盛唐之音。
盛唐之音的最美和弦，无疑是那首《清平调》：
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二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三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演奏这首新词的，都是当时顶尖的音乐家，其中，花奴击羯鼓，贺怀智击方响，郑观音弹琵琶，张野狐吹觱栗，当然，还有李龟年，他大约是歌唱者。
大唐最美的女人手执芍药，微笑着站在沉香亭畔，那个最爱她的男人高兴极了，也忍不住拿起玉笛伴奏。
多年以后，当流落江南的李龟年遇到风尘仆仆的杜甫，仍会讲起那一幕，而此时的幕中人，均已风流云散，以不同的方式，告别了那个时代。
花奴、贺怀智、郑观音下落不明，数年以后，贺怀智出现在已是太上皇的玄宗面前，并献上染有贵妃香气的幞头巾。
张野狐随玄宗入蜀，在冷雨淅沥的途中，为玄宗奏出了《雨霖铃》。
《雨霖铃》中思念的那个女人，曾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帝国最幸福的女人，此时此刻，正躺在冰冷的马嵬坡下，忍受着无数铁蹄的践踏。
而曾经意气风发多情多梦的唐玄宗，早已进入风烛残年，但风烛残年的他并不甘心，仍以最无望的方式，“上穷碧落下黄泉”，去寻找失去。
同在寻找失去的还有揭开那一幕的诗人、侠客、神仙，他是那么的不甘心，四十年来，他游仙、游侠，但最终游的，还是天下啊，如果天下不再是那片天下，那么所有的仙侠，是否都随风而去呢。
无论是酒隐安陆，十年蹉跎的中年时光，还是心怀激愤、纵酒狂歌的不惑之年，他的心中，从未忘过长安，他的足迹，从未忘情天下。
天宝十一载（公元752年），安禄山反状日露，李白“且向沙漠探虎穴，鸣鞭走马凌黄河“，北上幽州，一探虚实。
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安禄山公然反叛，起兵范阳。翌年，在庐山的李白怀着“浮云在一决，誓欲清幽燕”的平叛愿望，加入永王李璘幕府，欲一展宏图，大破叛军了。
可李白没有遇到叛军，就被友军俘虏，囚于狱中，因为他所加入的永王，正是刚刚即位的唐肃宗的心腹之患。
不知在狱中的李白心中有没有怨恨，这个时代怎么了？我辛苦为他，他却报以荆棘。
可诗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最健忘的一群人啊，在流放夜郎的路上忽然遇赦，于是所有的委屈都不见了：
朝辞白帝白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早发白帝城》
还是那么轻快、流畅、无所阻挡，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所写。
也许，李白从未老去。
他心中的盛唐也从未老去。
上元二年（公元761年），六十岁的李白自金陵踏上去投军的道路，可这一次，他未能如愿，多年的游荡和纵酒生涯已经磨损了他的身体，他不得不卧病当涂，深疴日亟，竟至于无路可走，精神失常。
他毕竟已是一位老人。
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十一月，李白卒于当涂，临终前，他将平生著作尽数交于族叔李阳冰，并希望将自己葬于当涂东南的谢家青山。
可他这一愿望在当时并未实现，兵荒马乱的岁月，生者且不顾，奈何亡人矣。
时光又过了五十年，直到元和末年，一位崇慕李白的观察使范传正到当涂一带来，他找到李白的坟墓，又寻访到李白的两个孙女，这时二人均以出嫁，衣着朴素，举动安详，谈及家人，两人竟忍不住落泪道：“父亲多年前就去世了，有一个哥哥流落在外，不知所踪。我们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只得嫁于农夫，救死而已。”
范传正为之凄然，欲做主将二女改嫁于士族，二人同时拒绝，只向范传正提出了一个请求：“祖父生前最喜欢谢家青山，曾遗愿要葬于此处，可五十年来他的尸骨仍在东麓，今天可否请求大人帮我们将他移葬至谢家青山呢？”
范传正当即答允，于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正月二十三日将李白改葬在距离旧坟六里以西的地方，北面就是南朝大诗人谢脁筑屋幽居的青山，即谢家青山。
这里青山如画，绿水长流，又有他最喜爱的山水诗人作伴，想来在天之灵，亦可告慰了吧。
注：本文首发原创于个人公众号：卧秋山庄，转载请注明出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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