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司看到杜九的第一眼，脸立刻就涨得通红。他拼命地后退，心里没由来地害怕这位新同事。当杜九歪着脑袋，担心地把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时，夏司已经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他……没事吧？”杜九讪讪地缩回手，“好像也不是发烧啊。”
“没事没事。”谭西西一把捞起半歪在椅子上的夏司，不好意思地对杜九笑笑，“夏司这小子没见过大世面，他他他……”谭西西支吾了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话——“他晕车晕机晕船，大概也晕美女吧！”
“西西，我……”夏司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回想着自己上午的窘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杜九，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
谭西西趁着午休时间，悄咪咪地拿出藏在柜子底下的啤酒，易拉罐刚刚打开，一股清凉的气泡味道就立刻泛了上来。谭西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司抓狂的模样。
“晕乎乎得就像……”夏司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指着谭西西手中的啤酒罐子，“就像喝醉酒了似的！”
“得了吧。你小子从不沾酒，知道醉酒是什么感觉吗？”谭西西将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对夏司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你这是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了吧！”
2.
夏司不喜欢杜九。他在心中将杜九的脸回忆了无数遍——确实是一张足以担起校花名号的脸，但却不是夏司喜欢的类型。
尤其是在地铁上看到恰好坐在自己对面的杜九冲着自己抿嘴微笑时，夏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张和善的笑脸让夏司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脑袋更加昏沉，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突然袭来，夏司默默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地铁晃晃悠悠地走过三站，车上的人也稀稀拉拉地下去了不少，杜九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坐到了夏司旁边：“明晚的饭局，你要去吗？”
“什么？”
“和甲方的生意，明天要去和他们聊聊。”
“我从来不去饭局。”
“为什么？是因为不会喝酒吗？”杜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嘲讽。
夏司揉揉眼睛，极力想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她的轮廓却越来越模糊。
我大概是醉了。夏司迷迷糊糊中突然想起三年前初进公司的自己，碍于面子接下同事递过来的酒杯，却在嘴唇刚沾上杯沿的那一刻，就昏得不省人事——“沾酒即醉”成了此后伴随了他好几年的标签。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杜九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似乎快要被地铁向前呼啸的声音淹没。
3.
据说，今日天界的酒馆里可有热闹瞧了——酒神杜康的宝贝闺女来找凡界的嗜酒之徒夏司讨债了！
“小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知道啊，不就是杜九嘛。”夏司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子，然后掸了掸青色长衫上的灰土，“方才让你推了一跤我不还手，就当是——”
“就当是什么？”杜九一把揪住夏司的胳膊，水盈盈的眼睛圆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你别想赖掉！”
“不就是昨日亲了你一口吗！”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司瞧见杜九不依不饶的态度，心中也有些恼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昨日喝多了，不小心就……”
杜九咬紧了牙齿，小巧俊秀的脸上红晕不减：“那是我的初吻！”
“女儿家就是矫情。”夏司小声嘀咕了一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略略思索片刻后，就认真地将自己的脸凑到了杜九面前：“那我也让你亲一下，这样就算扯平了？”
“你！”杜九恼羞成怒，抄起地上的一坛酒就向夏司迎头砸去，“流氓！”
围观的众神唏嘘，啧啧声顿时响成一片。
“看什么看？没见过神仙吵架啊？”夏司摸摸被酒水打湿的头发，心疼不已。唉，多好的一坛酒，就这么给糟蹋了。
4.
“爹爹，你的法子可真厉害！”从酒馆跑回来的杜九，一扫之前脸上的委屈和愤怒，激动地抱住了正在桌前看书的杜康，“夏司那小子方才还让我亲他一下呢！”
“哦？那你是如何做的？”
“我？”杜九得意地扬起了小脸，“我把酒坛子甩他头上了！”
“真乖，这样做就没错了。我们这叫做欲擒故纵。”杜康合起了手中的书，书脊上《如何追到心仪男神》这几个字已经被摩挲得不成样子，“等会儿爹爹就去玉帝面前参他一状。”
“啊？为何？”杜九皱起了眉，拉住了老爹的袖子，“我不准你去告状，这样他会被贬下凡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夏司套不着郎。爹这是要替你管教一下即将上门的女婿呢。”杜康摸摸了宝贝闺女的头，“夏司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让我不甚放心。”
“嗜酒？”杜九试探地问了一句。
“对，这日日醉酒的，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所以，爹爹你准备……”
“让玉帝老儿把他贬成沾酒即醉的凡人，一辈子都碰不了酒杯。”
5.
夏司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在死后居然能飞升成仙，入了神界。只不过当年自己借酒劲儿写下的几句豪言狂语，恰恰应和了玉帝老儿年轻时的一腔热血。于是，一队天将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掘了他的坟包，硬是将刚刚入土为安的夏司抬到了天庭。
这神位来得如此之快，必定失去得也很快——夏司深谙这个道理。
醉倒在床上的他右眼皮跳得厉害，当他突然被玉帝召见时，原本心里那些不安和忐忑反而一扫而空。
“夏司，你可知罪？”玉帝的声音不怒自威。
“知罪。”夏司跪在大殿上，老老实实地回答。
“杜康宅心仁厚，念你年轻冲动，在我面前替你求了情。”玉帝缓缓开口，念出文书上的决断，“人神夏司贬回凡界，永生不得沾酒。”
“夏司你可听清楚了？若明白了，就赶紧去户籍所注销神籍吧。”
“是。”
6.
“夏司，夏司？”
感受到肩膀上微微用力的摇晃，夏司猛地惊醒，睁眼发现地铁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自己和杜九两个人面面相对。
“终点站到了，我们出去吧？”杜九笑意盈盈地看着夏司。
“你你你……”夏司抹了抹头上的汗，有些语无伦次，“你是……”
“全记起来了？”女生眨眨眼，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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