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下这个题目的同时,一个身材扁平、小个子、小鼻子、小眼睛、薄嘴唇,又有点木讷的男老师就在记忆里鲜活了。他就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张金祥。
张老师是空降到我们班级的。初二上学期,教了我们一年多的语文老师突然接到调令,成了镇政府机关办公室的一员。张金祥就是那时候填补语文老师的空缺,成为我的语文老师。张老师的第一堂课很特别,虽然时间时隔三十多年,我还能清晰记得张老师第一堂课上的很多细节。
上课铃声响过半天了,老师还没来。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老师不上课从来不事先通知我们。大家都以为这堂课又被迫变成自习了,正襟危坐变成了横躺竖卧,搞小动作的、看课外书的、说悄悄话的。老师不上课,学生变猴子。三四十个猴子同时作妖,场面可想而知。等到大家发现讲台上站着一个平平扁扁“中山装”时,张老师已经在讲台站半天了。
“咳咳,大家好。额,嗯,我是,我是新来的,咳咳,新来的老师。”张老师的开场白不只毫无气场可言,甚至可以用胆战心惊、唯唯诺诺来形容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轻得像鸿毛,飘啊飘啊的就飘走了。饶是我坐在第一排并第一个发现他,因为好奇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也才连猜带懵地猜出个大概。开场白过后,同学们终于发现了他,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三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张老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脸腾地就红了,手和脚忽然就变得多余了,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放它们。第一堂课,谁也没记住张老师讲课的内容,却都学会了他的招牌动作,并在课后模仿得惟妙惟肖:手纂成松散的拳头状,说一句话把拳头抵在嘴上咳嗽两声,再说一句,再把抵嘴上咳嗽两声。攥拳、压嘴、轻咳,外加语无伦次,这就是张老师给我们的第一印象。
说实话,从始至终同学们都不喜欢张老师。没有授课经验,不会管理班级,讲课毫无章法,人也一板一眼没有趣味。从他接手我们班的语文开始,同学们的成绩直线下降。好在大家对学习和前途的概念都不明晰,本着读完初中上技校的心态,学校和学生也都没有为难张老师。所以张老师顺利地把我们送到毕业班,又顺利地把大多数同学送去了技校。
后来我们慢慢了解到,张老师之所以被借调到我们学校教语文,完全由于他在文学写作方面的成就和造诣。《鸭绿江文学》 是一本文学性非常强的杂志,出现在那本杂志上的作者,不是耳熟能详的知名作家,就是文学上道路上的后起之秀。张老师不是知名作家,也不是熠熠生辉的新星,但他的作品却多次被印成铅字,雄赳赳气昂昂地占领着《鸭绿江文学》的一席之地。从这一点讲,张老师是非常优秀的写作者。
张老师的价值不在学校,也不在课堂上,而是在他的手上,他的笔上,他的心里。张老师不会游泳,亦不会驾船出海,他充其量是陆地上的英雄。不幸的是。他被掌管命运的神囚禁在陌生的荒岛,并要求他渡水而归。张老师除了望洋兴叹,无计可施。“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作为教师这个职业,注重的不是心里多富有,而是嘴上能表现几分。对知识烂熟于心却表达不出,或者表达清楚明白,却不能被学生接受和利用的教师,没有任何价值。张老师教学能力平平,没有培养出优秀的学生,但是这不是他的错。
张老师的悲哀在于没有识他这匹马的伯乐,我的幸运是我认识了张老师,并受他指点,得他毫无保留地传授写作经验和技法。可惜的是我没有取得什么成绩,也没有作品被报纸杂志刊载。岁月匆匆,张老师给我编织文学梦没有开出花朵,也没有结出果实。但是他带我走进了文学的殿堂,让我从写作中获得了的快乐和难以言传的愉悦,这是拿到多少个100分都无法比拟的。
初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张老师。三十多年过去了,张老师是在教书还是在写作抑或已经退休在家颐养天年?无从知晓。但是他传授给我的写作知识,一直到现在还能令我受益和快乐。
今天教师节,谨以此文献给张老师!希望他已经不是教师,而是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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