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未央醒来的时候,发现乔仕嘉背对自己正站着练字,她便悉缩悉缩从床上起来。
“起来了?”他侧头道。
“你昨晚...”
“睡过了。不牢您费心了。”
“那等会儿是...”
“去前厅,见我爹娘。麻烦你表现得体,我爹娘喜欢懂礼数的人。”
他似乎早就猜到她想问什么,早已准备好应对之语。
未央不再多问,其实她也不想二人在乔父乔母面前表现得太过冷淡,这样传出去让人觉得乔府对公主有嫌似的,失了皇家颜面。现在看来在这一点上已经达成共识,无需多言。
于是二人收拾妥当后,就如一般的恩爱夫妻一样,前往正厅给父母请安。实则身为公主,未央无需向乔述、乔母行跪拜大礼,严格说来,二老反倒要给未央行礼。
见到未央,乔母站起身来,颔首作揖道:“公主万福。”
见乔母向自己行礼,未央忙扶起她,“婆婆不必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谢过公主。今日老爷进宫议政,未能露面,望公主原谅。”乔母不紧不慢地说着。
未央心想:进宫议政?今日父皇为表祝福,连上朝都免了,这乔老将军今天是进的哪门子宫,议的哪门子政?分明是给我耍脸色看。
如此想着,嘴上却连连答道:“不碍紧的,国事为重。”
这时,婆子喜滋滋地从内屋端着留有血迹的白帕子给乔母过目,乔母微笑点头,婆子领了赏钱便退回内屋去了。
乔仕嘉看着那婆子,闪过一丝疑虑,随即恢复表情,牵着未央给她一一介绍乔家亲属,众人都恭敬道“公主万福金安”,只是介绍到弟弟乔颂嘉时,他只冷冷地说道:“嫂子,跟了我大哥,你可别后悔。”
“颂嘉!”乔母严厉地叫道。
南未央毕竟是公主,怎会被吓怕,随即微笑而答:“谢弟弟关心。”乔仕嘉这时觉得,这公主有点不同。
这时,安荷慌慌张张跑进来,向未央行礼后深吸一口气,镇定地说道:“公主万福。静姝夫人偶感寒气,身体欠安,改日定亲自给公主行礼,请公主原谅。”
南未央当然看到了乔仕嘉那关切的眼神,不过当下她心中并无不快,反倒想“让你昨晚上弹,这下受寒了吧”。不觉嘴角上扬,不过她立刻将表情控制成贤淑的笑,见乔仕嘉虽心存担忧却碍于礼数并未说话,自然地搀住安荷的手,温柔地说:“麻烦姑娘照料了,请妹妹务必好生休息。”
“安荷不敢,替静姝夫人谢过公主。安荷先行告退。”便匆匆退出厅去。
回到主阁,初桃端来了点心。初桃自小跟随未央,二人的感情,恐怕早已超越主仆情同姐妹了。这下,她正坐在未央身边,一起吃着小点心。
“初桃,这乔家的厨子功力可赶上宫里的御厨了。瞧这糯米团子,细腻香滑,跟我在宫里吃的一个味道呢!”未央笑道,颇有意味地侧眼看着初桃,心里想,多半是初桃偷偷去托尚食宫的魏公公拿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公主的眼睛,公主若还想吃,明儿我再托魏公公准备。”初桃自知被识破,赶紧卖乖道。
“嗯,多准备些,我想给偏阁的那位也送一些去。”
“公主,看今早这模样,这乔家上下,可都是对公主毕恭毕敬呢,除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二公子,哼。”说道二公子,初桃面露厌色。
未央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二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主,初桃你还是小心为妙。再说这乔老将军,虽说在朝中得势了些,老谋深算的他平日的君臣礼数还是很注意的,生怕被抓了把柄,这点二公子就远不及他父亲了。所以啊,以后只要我谨慎行事,不对他们做什么过分的事,乔老将军应该也会对我敬而远之。毕竟我还是母后的公主。”初桃听了频频点头,说道:“公主冰雪聪明!”
她不知道,此时的南未央心里有一块疙瘩,因为在这乔府,有一个人,她尚摸不清他的性子。这个人,一早行完礼便直奔去了偏阁。
回想昨日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今早又一副小绵羊不敢多言的样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让南未央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旁整理床铺的初桃忽然叫道:“公主!”沉浸在自我思考中的未央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刚回头想数落初桃,却见她手上拿着一块雪白的帕子。
“公主,你们,你们没有...”初桃愣得说不出话来,未央转过头来不说话。
初桃拿着帕子绕到公主面前,“那,那刚刚婆子手里那块带血迹的帕子是?”
“是昨日出宫前母后给我的。当时母后说,乔仕嘉奉命贬妾,必定心有怨恨,若白帕无秽,必定难堪,划指滴血,伤口又容易引人怀疑,况公主之躯。便给了我那块有血迹的帕子,以防万一。母后果然料事如神。”未央喝了口茶,对初桃小声说道:“此事绝不可外传。”
“是,我这就烧了这白帕。”初桃望着手中的帕子,机灵地说道。
“去吧。”未央心想,古来遇上此等事者,多半为男方考虑,如今自己遇上,却反了过来。或许,他本就是想要给静姝看那块白帕吧。
偏阁内,静姝还没醒来。乔仕嘉悄悄步入,安荷刚要说话,他便举手拦住,意不要惊醒静姝。他关切地望着她,见她睡得安详,只默默替她将被子拉严实了。走出房后,问安荷:“请大夫看过了么?”
“回大公子话,大夫正在隔壁琴房开药方。”
“怎不早说!”乔仕嘉边说边走向琴房。安荷不觉摸着自己的嘴,心想:明明是大公子不让说话嘛。边想着,边快步跟上乔仕嘉的步伐。
“大夫,她可安好?”他急切问道。
“姑娘是着了凉,寒气上身,加上本就气虚,引发了高烧不退。老夫特意在药方内加一味苏叶,兼有顺气解热和安胎止呕之功效,定保母子平安。”大夫缓缓说话。
“母子平安?你的意思是?”乔仕嘉显得有些惊喜。
“孕期已逾一月。”
乔仕嘉侧头望向安荷,引得安荷连忙解释:“夫人说,要给公子一个惊喜。”
“哈哈哈哈”乔仕嘉大笑,“安荷,赏。”说罢转身走向静姝的睡房去。
按照祖制,婚后第三日未央需随郎君祭拜乔家先祖,不过皇上对未央爱护有加,特地传了口谕,称公主可免过此礼,免了舟车劳顿。
静姝有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南未央耳朵里。此后十多日,未央都看不到乔仕嘉的身影,倒也落得清闲自在,整日写诗练字,好不舒坦。
这日,初桃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屋就喊道:“公主,糯米团子来了!”
未央一听,一大早没见着初桃的影子,原来是去魏公公那拿点心了,忙出屋迎她,又假装生气道:“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一早上都在找你,差点以为你被坏人掳走了。”
“公主消消气,瞧,糯米团子!”初桃乖巧地把食盒放到桌上,“这次啊,我特意跟魏公公多拿了几个呢。”
“好初桃,那我们赶紧给静姝妹妹送一些去。”未央说着就要提着食盒往外走。
初桃看着焦急的未央,刚起床的她还挂着凌乱的发丝,扑哧一声笑了,忙扶她到梳妆台边:“我的好公主,还是先让初桃给您梳妆吧。”
初桃边梳边说,“公主,初桃今日出门,跟乔家奴才打听到,偏阁的那位这两天卧床不起了,这‘母子平安’,怕是句笑话了。”初桃一直觉得,静姝的存在严重阻碍了公主与大公子的感情发展,所以说起她来,也没几分好意。但公主对静姝却关心有嘉,并不讨厌的样子,因而初桃也就偶尔发几句牢骚在口头,不敢多说。
“别胡说,上次来诊的大夫不是说是‘寒气上身,并无大碍’么?”
“是呀,可是我听说,静姝夫人本就气虚,加上有身孕,很多治热的药对孕妇有害,她用不了也不愿用。大公子这十多日来已经为她换了三位大夫了。”初桃将打听来的话一一告诉。
“这么严重?那要不然我进宫求父皇宣太医来。”
初桃立刻回:“公主,哪有刚过门不满一月便回娘家去的道理。这可不合礼法。”
“可是,人命要紧啊。”
初桃马上小声回道:“公主,大隋朝开国以来,太医从未给皇室以外的人诊过脉,臣子私传太医,可是等同谋逆啊,更何况,她只是将军府的侍妾。”
未央叹了口气,“规矩这么多,还不都是人定的。当年我出生要取名的时候,父皇母后不也为我破了例,未赐名字直接给了我‘南未央公主’的封号,说是当年国基不稳,取了杨姓大名怕被外族知道前来请赐联姻。”未央眼前闪过了那些为国远嫁异乡的姐妹们,生在皇家,能嫁在都城将军府,或许已比姐妹们幸运了不少,“不如我们先去偏阁探望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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