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外边已经刮起了不小的风,雨也没见变小的趋势。四月的江南,这样的天气很常见。
黄包车遮雨的帷子被风吹得呼啦啦响,用来撑起帷子的铁杆被拽得在座椅后边摇来晃去。喜子出门前从家里拿了些母亲裁剪衣服剩下的布条,布条一根根接在一起,把撑帷布的铁支架梆紧。帷布坏掉可是要赔车主50块铜钱的,那样的话,这一个星期的收入就全部赔上了,母亲骂他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母子俩一个礼拜又得靠冲调麦麸过日了。
这种天气很少有车夫出来跑事的,一来风雨天路滑,摔一跤撞一下的修车费比拉几趟车的收入更高,万一把客人摔出伤,还得自己贴钱;二来这种天气也少有人出门,除了必须的要紧事,哪里有在家待着得意。
喜子蹲在程府门厅的房檐下,看着雨滴从房檐一串串往下落,发着呆。自从六年前开始拉洋车,每天这个时间他都会等在这儿。
门开了,程家小姐像往常一样,穿着素色短裙,抱着几册书本,提一只雨伞,匆匆上了车。车子前脸被喜子用透明塑料包了起来,车里干净清爽,跟车外判若两个世界。
车子跑起来了,稳得很。雨打在喜子身上,衣服淋湿贴在身上,更能看出喜子全身健硕的肌肉和突出的锁骨;雨打在喜子脸上,一股股从头发流到眉头,顺颧骨留下,沿下巴源源不断冲向胸脯,像瀑布一般。
喜子这样跑了六年,每天出门第一个先跑到程府把程小姐送去学堂,才再去接其它生意,风雨无阻。别人谁也别想抢先。
“昨天,吴家到我家里跟我父亲提亲了。”从车蓬里传出程小姐的声音,雨声让这这句话显得平淡无比。
车速慢下来,安静了半晌。“定日子了吗?”
“定在下月初八。”
车子经过一个泥洼,喜子的裤腿被溅起的泥水滚湿,脚步也随之越来越重。
只听到雨声拍打着车蓬,车子的零件随着车子的摇晃哗啦啦响。
“到了,程小姐。”喜子一直低着头。
程小姐从车上下来,站在原地。雨打湿她的头发,雨水沿着头发上的白珠发簪徐徐流下。
喜子急忙从程小姐手里抢过雨伞,撑开来给程小姐遮挡雨水。
“下个月,你不要再来了。”程小姐抢过话,沿刘海滴下的雨水恰好掩饰了她的神情。
喜子把伞给过去,提起车子冲进雨中。车子两侧溅起一个接一个的水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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