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k和j

作者: 乌鸦之白 | 来源:发表于2018-01-21 18:18 被阅读57次
短篇小说| k和j

我不知道这条街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扑朔迷离,我开始琢磨不透它了。我并不是那么的擅长虚构,我缺乏对于事物细节的叙述自信,下笔总是显得犹豫不决,仿佛阳光的形状、折射的角度、楼群的静默、人潮的倏忽,都只是属于风景本身,与我无关。

博尔赫斯说,最好的创作总是呈现于脑海中,我无比赞同,但几乎毫不犹豫断定这样的作品几乎毫无价值,不呈现在纸面上,它永远就像一缕飞灰,来自虚构,归于虚构。

夕阳渐渐从遥远的西边的天阑珊地晕来,像一团团温柔的火焰,我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下,更为确切地说,是站在一棵初秋的法国梧桐下。

晚风中,夕阳给我荒谬的错觉,让我感到这初秋的晚风的质感是油画般的金色。

落叶纷纷,耳畔不时传来来往路人的谈话声、路边小贩的叫卖声。此时,我看到远处一座红顶拱形建筑上方,有一只赤青色的鸟以陡峭的线条飞过半空,如船桨嘹亮地划过水面。这一切正在唤醒我的构思,我知道,这是晚祷大街特有的风景。

然而现在它们还只是一些片段,一些毫无血脉关联的事件、一堆支离破碎的标点,我坚信,一个完整而美丽的故事正从我内心某个遥远的角落快马加鞭地赶来。

这时候,一个穿着咖啡色棉裙的女孩朝我走来,她是叁,喜欢出没于我每个洋溢着温情的故事,并且乐意同我一起制造故事,她时常开玩笑说,她是我的情节编造师。

她是一个生活家,作为旁观者,她总是能够带给我接二连三的灵感,但她自己却不以为然,以为我高看了她或者干脆将我的褒奖视为一种恭维,可是,我为什么要恭维她呢?

今晚我们约好了去121咖啡馆,我们有一个剧本需要讨论。学校的话剧社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下周要交稿,她于是像往常一样来找我帮忙了。

其实,我编织情节的能力甚至不如她,但令人欣慰的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讨论时总能够碰撞出许多出人意料的点子。

记得第一次接过剧本时,我匆忙扫了一遍稿子,感到这是一个极为扁平的故事,人物关系扁平、故事情节如白开水让人品之无味,人物动作和场景描述极为模糊,下面我简单叙述一下这个故事的情节(因为时隔很久,可能与实际情节有所出入)。

首先,主人公是一个叫做K的(为了方便讨论,在最终定稿前,剧中人物姓名纷纷用字母替代)糕点师,在一个叫做晚祷大街(为了增加故事的可信性,叁采用了现实存在的街名)的地方的一家蛋糕房打工,通过故事的铺陈我了解到,他不是当地人,他原本在另一家公司上班,因为跟家人的矛盾,不想服从既定的安排才只身一人来到现在的城市。

这个人物的设定很符合时下很多年轻人的境遇,较为容易引起共鸣,而通常蛋糕房每日都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是个很容易发生故事的地方,我于是怀着一丝期待感继续读了下去。K而今的生活状态可以用一句焦心来形容,压力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来自家人每天的施压,一方面来自可怜的薪水,几乎让他在这个城市难以为继,同时,绞尽脑汁,又没有其他的收入,这让k无比纠结,久而久之便沉入一种极为消沉的生活状态中去。

将K从这种消沉的牢笼中解救出来的,是接下来登场的人物j。关于j的身世,一开始我们只知道她是那家蛋糕房的常客,她到来的时间点很规律,基本是每晚六点钟来到,点一杯抹茶咖啡,一份金枪鱼沙拉,大约七点钟左右起身离开。置身蛋糕房的一个小时里,她总是望着窗外的公园,某个锈漆斑斑的长条凳发呆。

长条凳上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总有不同的人落座,比较常见的是谈情说爱途经此地歇脚的情侣,每天都是不同的面孔,他们通常不会逗留太久,还有溜着一只白色大巨贵的烫发女,以及附近打乒乓球的某个七十岁上下戴着一顶深灰色鸭舌帽的老人,某个耳朵里塞着红色耳机背着墨绿色书包的初中生模样的女孩,也会隔三差五地来这里坐坐,这些基本是比较固定的人群。

有时遇上下雨的天气,长条凳就显得比较落寞了,只有湿漉漉的晶莹的雨珠将它的身体洗刷得愈发陈旧,从蛋糕房的玻璃望出去,能看到一抹模糊的橙黄伫立雨中。

有时,女孩发呆得久了,会猛然从不知多深的思绪里抽离回来,就像忽然从一段冗长的梦里醒来。她此时会低头看手腕上的表,似乎时间比较拮据。

按理说,像j这么沉默的女生应该很难与周遭人认识并建立一段关系,甚至于让人觉得难以靠近,而k,也是一个话不多的男人。

然而事实上,却恰恰相反,与我们想的不同,k恰恰是蛋糕房的工作人员中唯一能够和女生j顺畅交流的人。

起初,两个人的交流仅限于点餐,仅限于一些简单的、点到为止的手势,渐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似乎找到了相同的话题,他们的手势开始密集起来,他们的谈话看起来手舞足蹈,总会引来顾客频频侧目。

能够和女生顺畅无阻地交流,完全得益于k在大学期间参加过学校手语社的缘故,他不知j是否是先天聋哑还是后来聋哑,但他不知为何对这个哑巴女孩充满兴趣,每次她来到店里时,k总会多注意她几眼。

女孩梳着很柔顺光泽的长发,爱穿黑色紧身长袖,外面套一件米色风衣,凹凸的身材毕露,活脱一个性感尤物,总爱戴一顶猎鹿帽,眼睛很大,像精灵的眼睛,清澈里透着一丝古怪和神秘。

是一个极为赏心悦目的女孩,k不免感到有些可惜,进而感叹上天给予她美貌容颜的同时夺去了她表达的权力。

这时候剧本的叙事视角从周遭的店员和顾客转移到k和j的身上来,我们得以了解二人渐渐熟络的缘由。

从第一次看到j开始,k的内心就莫名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但谨慎而腼腆的k一直不敢确定,直到有一天k按照往常的习惯端着托盘将咖啡放到j的桌前,看到淡淡的夕阳里j模糊而朦胧的圆润的侧脸,他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疑惑,嘴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听到名字的j有些惊讶地回头,一动不动地将目光转向K,经过一番回想,眼睛由起初的茫然徐徐明亮起来,她终于也开口说出了k的名字,k笑了起来,笑里含有几分意外,几分突然和几分欣喜。

他乡遇故人的感觉很美妙,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曾经同班的同学,自己暗恋过的j。

下面的事情无须赘述,故事开始朝着一个温馨却不乏庸俗的恋爱剧走向发展,最后,二人终会狗血地终成眷属。

“本子有几处很明显的硬伤。”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什么?”叁抬头望向我。

“首先,这个故事具备了基本的雏形,但很多地方还很模糊。譬如女主角j为何会变成哑巴这件事,你没说她是先天性的聋哑还是后天的聋哑。”

“这很重要么?”

“当然很重要!”我斩钉截铁。

“首先,如果是后天性的聋哑,这其中的隐情就有必要交代清楚,不然的话,这个叙述将成为多余。我读剧本时一直心存疑问,假如她是后天的聋哑,那么她跟k分离的这些年,一定经历了什么比较重大的变故,可能是一次意外,可能是一次情感创伤,甚至可能和k脱不了干系,你想想看,k大学参加手语社学习手语,这点是否跟j有关?我认为这其中蕴含着非常大的故事性,但在剧本中纷纷没有表现出来。”

听了我的话,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这点我暂时记下了,其余部分呢?”

“还有那段冗长而细密的关于公园长凳的叙述,我读到那里的时候就猜测,女主角j每天盯着那长凳发呆,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她和那个长凳之间必然存在什么联系,不然这段就是废话,完全可以删去。

“当然,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去思考这其中蕴含的戏剧性,譬如,女主角每天来这个蛋糕房,看着那个长凳发呆,是否是因为她困在了什么过去的回忆里走不出呢?她是否也曾经跟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坐在那里谈情说爱?

“后来,她因为一些原因,或者受到了伤害,或者受到了欺骗,或者其他什么更为夸张的原因,和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分开了,而她仍走不出回忆,所以才每天来到这里呢——如果这么写,那么这份无法开释的疼痛必然会成为k和j交往的阻力,这份阻力来自j内心层面的矛盾,这个矛盾会很有力地推动剧情发展。”

听了我的意见,叁解释道:“其实这个剧本是好几个人合写的,我主要负责关于K和j的身世、人设,我们社长负责开篇的布局、情节交待和铺垫,而那段关于公园长凳的描写则出自我们副社长的一个朋友之手,他从没接触过剧本,但很喜欢读十九世纪的现实主义名著,听说我们社在搞话剧,非常感兴趣,就主动请缨了。最后的k和j的恋爱情节,出自我的一个舍友之手,她对戏剧一窍不通,最喜欢看肥皂剧,那天看到我落在寝室的本子之后饶有兴趣,斩钉截铁地拜托我将这个剧剩下的部分交给她来写,这是她奋战了几夜的成果,她还说等话剧上映那一天,邀请她去看呢。”

这让我哭笑不得,难怪,这简直是一个生拼硬凑出来的故事,前后缺少连贯几乎是必然的。

每个人参与进来的人都想按照自己的愿望去虚构人物命运,去改写故事剧情,而谁也没有问过k和j,其实他们的路应该他们自己来走,我们不应霸占这一切。

然而,这个故事在我看来也有可喜之处,因为它简直就像一个会客大厅,具备无数扇门,通向无数条路,任何人都能进能出,来去自如,也正因为这一点,任何人也都有可能迷失其中,一筹莫展。

“我觉得你们的这个故事太平淡了。”此时,一道声音从距我们不远的地方传来。

我们带着几分好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模样的肥胖大叔正朝我们挤眉弄眼,我和叁不解地对视了一眼,这时大叔已经将自己的凳子拉向了我们这边。

“你们是在玩编故事的游戏吗?”大叔挠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俩。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大叔皱了皱眉,说:“你们的讨论太专业了,我听不懂,但故事实在太乏味了,我听得都快睡着了。”

“那您觉得,这故事应该怎么改?”叁问道。

“按我的想法,这故事应该这么改才好看。”大叔用手托着下巴,像早就准备好了稿子一样说了起来。

“首先,我觉得主人公k背景太简单了,好像身上没什么吸引我的特别的地方,得改。”说到这里,大叔卖了个关子。

“怎么改?”

“我觉得他不应该单单是个学生,是个糕点师,这太不刺激了。”

“那应该是什么?”

“我觉得,他最好还要是个逃犯之类的,或者说杀手!”大叔用手指比了一个拿枪的夸张动作。

“为什么?”我不解。

“你们把k设定成糕点师,太不刺激了,你们想想,如果k是一个逃犯,遇上了聋哑的天真女孩,还是昔日暗恋对象,后来,天真的女孩无可救药地爱上了k,而k也爱上了j,但别忘了,同时他还是一个逃犯!

“他一边要对j隐瞒这一情况,一边又要面对自己颠沛的命运,而女孩呢?知道k是一个逃犯的时候还会不会继续爱他?这对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啊!”大叔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设想的故事情节颇为满意。

大叔说话的声音太大,将邻桌的几个人的注意力也给吸引了过来,他们都挠有兴致地看向我们,似乎也对我们编故事的游戏产生了兴趣。

其中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听完了大叔的叙述,头摇得像拨浪鼓,开口说道:“我不喜欢你说的故事,听着就揪心。”

“那你说,如果是你该怎么改?”叁眼含笑意地望向女孩。

女孩说:“如果是我,我会把k想成一个喇叭花变成的糕点王子,他因为喜欢j而向星星许愿,请求星星把自己变成一个帅气的糕点师来到j身旁,让自己能够每天都看到j,但是k不可能永远都是糕点师,总有一天他会变回到原来,并将永远枯萎,再也见不到j......”

说着说着,女孩把自己说得哽咽了,眼里泛起一层泪花,引得周围围观的人们一阵阵发笑。

“哼,格林童话看多了吧。”这时,旁边一个围观的小男孩小声嘟哝了一句。

“想象力真丰富。”旁边的一位阿姨紧接着这样夸赞道。

渐渐的,围观的人们多了起来,121咖啡馆的客人都慢慢朝着我们的餐桌聚拢,将这里围挡得水泄不通,大人小孩老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贡献着自己的故事。

我拉着叁的手,悄悄地地挤出人群,大家仍热烈讨论着,甚至有人已因为这事而吵得不可开交。此时此刻,仿佛我们的在场已变得无关紧要,人们的心目中只剩下变化万千的故事和目中无人的自己。

到了这里我仍认为,自己仍是那个不擅长虚构的人,而就在刚刚我却险些坠入了自己亲手编织的由诸多细节构成的场景中,混淆了自己和故事中的第一人称“我”的区别。

原来,我缺乏的不仅仅是对于事物细节的叙述自信,还有对叙述本身可靠性的质疑和厌倦,但我确凿不疑地坚信着,我始终拥有并将继续拥有着与之矛盾的对于叙述的勇气和热爱。

我搁下了笔,望向窗外,夜已经深了,对面的楼房像个灰扑扑的铅画,只剩几扇窗寂寞地亮着。不知道故事里的叁和第一人称的“我”是否正在回家的路上,回味着那个有趣的、热闹的咖啡馆的下午,然后在分别之际,愉快地互道一声晚安,因为我的叙述已经陷入了停顿。

同样的,我也不知道晚祷大街那只赤青色的鸟是否会在待会儿光临我的梦中,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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