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是我们的母亲

无常

一些人初看这句话：完了，这孩子傻了吧。八二年的雪碧也不至于喝成这德行，估计是脑叶被切除了。

我不说话。为什么，我正忙着蹲在墙角一块一块数我用沉默换来的金砖呢，没空。

无常，似乎是一个带着不详气息的词汇。它如穷冬烈风，呼啸着，席卷着，夹带着无孔不入的严寒，渗入我们每一寸肌肤；它也似一只遮天大手，每次漫不经心的舞动，都会掀起滔天的狂澜，龙卷风摧毁停车场一样抹灭我们一切的生存依托。

嗯，说得我都有些害怕了。还好，害怕的觉受也是心灵的幻象。困于名相的自己，有时真像极了一只追逐水泡的无知鱼儿。

许多人眼里，无常就是潜伏在死角的恶魔撒旦，也是暗中窥视的魔王波旬。使人们陷入不幸的漩涡，似乎就是它最大的乐趣。咋听起来，它与那些终日在海岛上放出魅惑歌声，以引诱航船触礁沉没为乐事的海妖一样顽劣。

但我们明白，无常只是人类对某种自然规律的观察总结。我们盯着的，只是一个代名词，真正的无常永远了不可得，惟恍惟惚。它就如一阵卷向山峦的晨风，我们只能在草木的飘摇中觉察它的尾迹，却不得握住它的形体。

说了这些，大概这个意思：想跟无常较劲，相当于和空气斗智斗勇。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和下士论道，被他笑笑，还能消消业，顺便修忍辱。

一些人也许会想，这无常究竟什么来头？不让人好过，还非得顺着它不可，凭啥？

我还是把嘴闭得紧紧的，因为天际似乎有个声音在悠悠回答他们：孩子，那是你妈啊！

我心想，别去打扰人家母子相认了，少管他人家事。这么想着，那个声音又冲我嚷嚷起来：你以为自己没事人啊？那也是你妈！

得，话没说两句，又当了人家便宜儿子。不过不打紧，我们从小到大已经被灌输无数类似观念了：社区是我家，城市也是妈，祖国是母亲，地球是母亲。再往后发展几年，太阳系也肯定喜当妈，银河系也跑不了，以后我们很可能要共同建设社会主义和谐超星系团，与其他平行宇宙生命建立友好外交关系。

这似乎应了佛家那句话：一切众生皆是自己过去世的父母。别说从无始以来的的过去，就说现在世，我们都有小星星一样数不清的妈，不得不令人感叹，众生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还好人有记忆曲线，不然要把无始以来的千丝万缕理清，我肯定会疯的。

这时候，我想起某个不同寻常的妈。没错，无论什么意义上的妈，终究只是一段相对时间内的角色扮演，时过境迁，一切都会不复存在，衍化出截然不同的模样。只有无常这位母亲非同寻常，她与我们的母子关系，永恒不变。这应了那句话：你妈还是你妈。

很多时候，滥用只会带来负面效果，过犹不及。现代社会，为什么鲜有人如古代那么孝顺了？很简单，因为“妈“这个概念不值钱了，物以稀为贵。在古代，爹妈是等同天地的。当然，这不是我们话题的重点。

生而为人，我们似乎都屈服于无常的压迫，被操控命运，颠沛流离。但当知一切心识如幻。这些想法，这种认识，不过是我们能从井口看到的有限天空。随着眼界的逐渐开阔，随着过去世记忆的不断苏醒，我们会发现，无常其实是世上最伟大的母亲。从亘古以来，她就一直伴我们左右，不离不弃。

以前，科学界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我们所处的无论是地球环境也好，宇宙环境也罢，怎么其各项指标参数都恰到好处，不多一丝，不少一分，刚好能让我们得以生存呢？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机会，就跳出来抢功劳了：这是神的杰作！你们必须听从神的旨意！乍一听，这只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你别急，他们下一句话就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我是神的代言人！

上帝听了想打人：我专门把儿子耶稣派到地球上来教化众生，怎么教出这些缺心眼玩意？不过他老人家其实也不怎么在意。他要教化的星球多了去了，地球上有这么多利欲熏心的傻孩子，但其他星球上有更多真正明白爱的智者啊，东方不亮西方亮。

至于地球为什么刚好是一个精细得如神创的世界这一点，科学界有人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关键——人存定理。

如果地球不是刚好存在一切生命繁衍所需要的条件，拥有黄金比例一样精确的参数，那根本不会有任何生命在此诞生，并成长为智慧生命，观测周围世界。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生出疑问，且向周围观测，那一切一定都是巧合一样精准而令人惊叹的。世事大都这样，我们惊奇的偶然，其实都是必然。

从这一点推而广之，我们其实应该明白何为无常了。万物有生必有灭，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这一切的规律，正是生命方程式中必不可少的催化剂。

这宇宙并非只有无常，有很多地方是可以恒常的。只是，那些地方，不是空间乱流，就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力场，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在那繁衍生息。死水，是养不活鱼儿的。

也就是说，无常并非宇宙必然定理，而恰好是只要有智慧生命诞生，进化到能够观测宇宙规律时，他们必然会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是在无常中运作的，仅此而已。我们或反感、或害怕的无常，其实是各种色彩、妙音、清香，一切美好繁华背后，最默默无言的耕耘者。

她，正是儿时故事里，那在夜里不辞辛苦忙碌操劳着的母亲。

也许有时候，无常对我们的打击是过大了一些，但我们稍稍想个例子，也许就明白了。

自然界里，被尊为万兽之王的狮子，其成长过程无不历尽艰辛。为了幼狮能在将来的残酷丛林中生存下来，母狮不得不狠心将自己的孩子一次又一次推下陡峭的崖壁深潭，让其在艰难的求生中磨练出不屈的意志。

同样，不经历透彻心扉的洗礼，没有了无常的鞭策，我们也许早就成了一堆瘫在地上混吃等死的烂肉。

人们说，无常就像死神。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觉出死神的可爱。那双冒着幽幽蓝火的空洞双眼，让我们渐渐放下了外在的浮夸，转而去追寻内心的富足。

不要因为被人从背后抽了一鞭，就永世记恨。没了身上那道火辣辣的鞭痕一直警醒自己，我们早就被身后一寸寸塌下去的土地给吞没了。

佛家说，一切违缘皆是逆行菩萨。而无常，是我们当之无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