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竹（5）

　　剩下的时光平静安然。像是向来冷冰冰的物理量终于舍得对世人温柔了一回。

　　徐曼接过前排传来的表格，在“文科”一栏上打上钩时，还在充满惆怅地想，只剩这么点时间了啊。

　　刚好够她懵懂心动，却不够她情根深种。

　　这点矫情的忧思终止在林恒提起笔毫不犹豫地也在“文科”一栏打上钩的瞬间。

　　徐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才会“文”“理”两个字傻傻分不清。

　　开什么玩笑？那是林恒！以脑子好得令人发指闻名全校，内定下一个保送名额的林恒啊！

　　直到林恒站起身，抬脚往办公室走时，徐曼才如梦初醒般伸长手想要截住那张纸。

　　“喂喂，”林恒轻巧避过，扫视了一眼教室里睡成一片的同班同学，轻声道，“这张纸要是被撕烂了，你男朋友可就得重新抄一份了。”

　　徐曼这时候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和他贫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给我！你是不是选了文科？”

　　林恒这时才暗叫不好，尽管这件事早晚都是要坦白的，他心里还是想能拖则拖，毕竟这小祖宗哄起来可太难了！

　　“怎么这么点事就快哭了。我选文科靠着数学和地理怎么着也是能和你一个班的，这么不相信你……”林恒看着徐曼的眼神，明智地把“男朋友”三个字咽了回去，无措地开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总比你来学这和你八字不合的理科好吧。”

　　“你知道我不会的。”徐曼努力抑制住情绪，开口却还是带着哭腔，“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笨，怎么学了这么久，还是只有这么一点点喜欢你，根本没办法像你一样。”

　　林恒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你已经拼尽全力地努力想喜欢上我了。”

　　徐曼哭得更大声了：“那我不是更笨了。”

　　“没有，你不笨，一点也不。”林恒无奈地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和红笔痕，“如果这样都没办法的话，应该是我不够好，当不起你的喜欢。”

　　是啊，我已经拼尽全力地努力想喜欢上你了，林恒。

　　徐曼有时候还是会想起刚进市一中时，面对理科的慌张和无力。

　　她初中数学、物理就没啥天赋，全靠补习和林恒，好在当时的化生还并没有露出狰狞的面孔，中考也中规中矩，才得以和林恒分在一个班。

　　她也并非不能与林恒相提并论：作文从未低过54分，承包单科第一数未必比林恒少，过目不忘也不是不能吹一吹。

　　但她想和林恒在一起。

　　好像也无关喜欢，只是之前一直在一起，往后也想一直在一起罢了。

　　于是一次又一次撞那堵南墙。

　　南墙太难了，撞得她泪流满面。

　　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们想要在一起，似乎就必须要有一个人做另一个人的影子。

　　徐曼不愿意当林恒的影子，她的骄傲和尊严也不允许她去要求林恒。

　　于是只能放弃那些一窍不通、奇形怪状的符号，靠偷懒记核心知识点稳定住自己的成绩，徘徊在及格线以上，一直一直和林恒在一起。

　　哪怕这个“一直”短暂到她都不忍心去数。

　　她完全不用如此辛苦地和自己的短板斗争，只要等到文理分班，阳关道和独木桥，前路如何，但凭天意。她照样还是以前光辉灿烂的“No. 1”。

　　只要她放得下林恒。

　　她当然放不下。

　　徐曼永远无法对林恒说“不”。

　　两年以后，也许她还是会为了这点执念，和林恒选同一所大学，如果一路风平浪静，也还是能走向白头偕老――一样的结局。

　　中途缺失的这两年好像根本无关紧要。

　　她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暗示，终究功亏一篑。

　　她需要林恒。

　　需要每时每刻和林恒待在一起。

　　她是那么地在乎这即将缺失的两年时光。

　　她是那么地在乎林恒。

　　所以此刻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