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昨天晚上睡觉前，儿子对我说：妈妈，我感觉你从来都没对我好过。这话让我心头一紧，忍不住的难受在心底像波涛般汹涌而来。自认为对孩子对家人已经尽心尽力了，不想今天儿子倒说出这种话来。

我顿了顿问他：还在为刚才没有和你一起看小仓鼠的事生气呢？我不是在忙吗？我们说好十点前睡觉的，如果和你一起看小仓鼠的话，事情做不完就没法按时睡觉了。

讲完道理后，不容他分说我又接着说：你怎么说我从来都没对你好过呢？我不经常陪着你吗？之后，我列举了好几件事情，比如陪着他看书，陪着他骑自行车，陪着他玩等等。

听我这么说，小家伙生气了，眉头紧皱，气愤地喊了出来：你就是从来都没有对我好过！我看着他，既惊讶又不解，就这么看着他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是个喜欢表达的人，心里有什么话都会说出来。见我不说话，他稍微平静了一点，接着说：你没有陪我，我觉得是我在陪你。我看书的时候，你在看你自己的书，我骑自行车的时候，你在走你自己的路，我做作业的时候，你在写你自己的作文……

小家伙一口气说了好多件不是我陪他而是他陪我的事情，我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他抢着说：你陪我玩，也是要等你做完事情才行，或者干脆看都不看就直接拒绝说没空。

顿了顿又补充说：就算答应陪我玩，也是要定时间的，而且玩不了一会儿就有事去了，不是锅里的菜糊了，就是其他的事情。他说这话，眼角里似乎泛着泪光，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委屈和幽怨，还有那么一些无奈。

看着这个一脸不开心的小家伙，看着他那稚嫩的脸庞和微锁的眉头，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那个儿时的自己，那个夜幕下坐在檐廊边，把自己完全埋进萄萄架的阴影里独自哭泣的小孩。

我是真的看见她了，我看见了她的泪水和委屈，我看到了她的烦恼和忧愁。我的心紧缩成一团，很痛，不是那种尖锐的阵阵的让人清醒的痛，而是那种牵扯的隐隐的连续的钝痛，相比之下，这种钝痛其实更凶狠更让人无法忍受。

妈妈？儿子的呼唤声把我从混沌里拉出来，我不由地亲了亲他，抱紧他，柔声问他：你觉得妈妈要怎样做才是真正的对你好？他轻声说：就看着我就好了。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我心头为之一振，看他清澈明亮无邪的眼睛，他无比肯定地告诉我，一切就是这么简单。这个小人儿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常常能让我擦亮被浮尘蒙蔽了的眼睛，让我能看见一些我早就应该看见的真相。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真诚地怜爱地看着他，朝他诚恳地慎重地点点头。小家伙舒展了眉头，伸手挽住我的脖子，对着我的耳朵说：妈妈，我困了，我要睡了。我说：好的，儿子你睡吧，妈妈看着你睡。

妈妈晚安。

儿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