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妙玉像谁。姑苏人士,诗书仕宦之家,自小体弱多病,直到自己出家才好,后来父母双亡,随师父住在长安都中,文墨极通,今年十八岁。回想一下黛玉的身世,也是这样的,当年也有个癞头和尚说要化她出家,林家舍不得;那么可不可以这样猜测,妙玉就是少年出家的黛玉,其实是同一个人?
妙玉师父圆寂时,她本想扶灵回乡,她师傅说“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你的结果”,后来贾府下帖子相邀才去,从此开始走向师父所说的“结果”。
刘姥姥跟着贾母游园,走到栊翠庵,妙玉第一次见贾母,亲捧茶给贾母时,有一句话很有趣。贾母说,“我不吃六安茶”,妙玉说,“知道,这是老君眉”。什么意思呢?就是贾母知道妙玉平常吃的都是六安茶,妙玉也知道贾母爱吃老君眉。就好比我去和房东阿姨聊天,我说我不喝白水,阿姨说,知道,这是果汁,就是这个意思。两个第一次交谈的人,怎么会知道对方的喜好呢?这里又一次怀疑,贾母和妙玉俗家是熟识的,或者妙玉干脆就是黛玉的一个分身。
妙玉是个高冷的人,万事不入她眼,连宝玉这样自来熟的人,接到妙玉的祝寿帖也不敢擅回,怕唐突了她。但是她和邢家岫烟却不同,教邢姑娘读书识字,两人又是邻居,又有半师之谊。像谁呢,黛玉和香菱。香菱也是因为薛家进来的,黛玉也是教她诗书,香菱没事也总去黛玉那儿讨论诗词。更令人心惊的是,邢家原来租赁的是妙玉所在寺庙的院子,香菱的甄家也是在葫芦庙旁边。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且不说何曾洁的事,先说未必空。在我看来,妙玉更像是一个热情似火却因为身份而不得不心中空空的人。如果心内真的空,何必给欣赏的宝玉送什么帖子,何必扔了刘姥姥用过的茶盅,何必区别宝玉等用的杯子?妙玉是不得不出家的,后来更是连家乡也不得回,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有什么值得死心入空门的?可能也只是为了那个结局而已。而这个结局,是“无瑕白玉遭泥陷”。
这样一个常伴青灯古佛的尼姑,在书里很多人不喜欢,李纨就明说过“可厌妙玉为人,我不愿理她”,为什么呢?因为“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分明是依附贾府生存的,却一副万事不入法眼的样子,为人不合时宜,按自己喜好做事。怪不得妙玉的判词曲子名叫《世难容》,试想咱们身边有这样一个万事看得开的人,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尚且被人厌恶情商低,何况妙玉一个弱女子。
薄命司的女子没有例外,妙玉再想脱离俗世,到底还在俗世,终究是“风尘肮脏违心愿”。风尘,就是俗世,比如回目里有《贾雨村风尘怀闺秀》,意思就是这个;肮脏,古音念kǎng zǎng,意思是不屈挣扎,妙玉的结局应该是在俗世中挣扎生存,不违背自己的意愿,违心愿只是因为妙玉原本只是想在寺庙里侍奉神佛,然而却被迫入俗世,挣扎徘徊。通行本中妙玉结局是被几个盗贼抢走淫辱,不知踪迹,个人觉得有失偏颇了。
也许这就是小人物也逃不过大时代的悲剧,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是带累了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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