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不远处有个小村庄,全村都信天主教。当人们需要上早课,晚课时,村里的钟声就会准时响起。我们也习惯了它的响声。如果突然有一天不是在早晚固定的时间响起,而是既不是早课也不是晚课时间响起,我就听见大人们说,那个村里又有人去世了,钟声就是通知人们去死者家帮忙看看的。钟声就是为那位刚刚去世的村人响起的。
我家的邻居女主人走了,多年的老邻居了。小我妈一岁。老伴和父亲同岁。他们的大儿子和我哥同岁,小儿子小我一岁,女儿排行老二,大我二岁,小时候常在她家玩。死者的父亲母亲公公婆婆,我都认识,因为她属于本村嫁本村。老一辈的人们都走了。死者的公公在我读小学时给学校打铃,冬天看炉子,守护学校。死者的婆婆最长寿90多岁走的。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巧手。逢上丧事上做纸花少不了她。如今他们这一辈也开始一个个去阎王那里报到,先是死者的大姑姐,然后是她的年轻的不到60岁的小叔子,如今又是她,不知道下一位是谁。常会想起死者的老伴因长期喝酒而明显颤抖的手指。
我妈在我这里住着时就告诉我说,邻居女主人病了,食道癌,进食困难,鼻子里插的管道,鼻饲。一天三斤牛奶,别的啥也没法吃。就这样维持了一年多。我妈说最近一年很少见到病人出门,在院子走动,一直就是宅家里的,就是这样艰难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故乡的熟悉的老人,又走了一个。
常常觉得走一个老人,我和故乡就生分一分,村子里有八九成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了,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觉得故乡越来越遥远了。尤其回去时,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我的世界越来越小。曾经的我,村里的人都认识,偶尔有一个陌生人还好奇,那是谁家的亲戚呢?是哪个村的人呢?如今,只有自己的直接亲戚还能认出来一些也不敢说全部,村里年龄30岁以下的年轻人世界里没有我,我的世界里也没有他们。
毕竟从92年开始出门读书到现在近三十年在外面生活了,偶尔回去的小住,逗留,无法让我和生我养我的小村庄重新建立起像小时候那样密切的关系。
贺知章的那首诗写得真好啊!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深有感触。
当有小孩子指着我,问身旁的大人,我是谁时,大人们会说,某某某的姐姐,当他们说出我弟弟的名字时,那些小孩们就恍然大悟地明白了。我需要弟弟的名字做注释,村里小孩们才会认识我,知道我。
有句话说的好,故乡就是你小时候特别想离开,老了特别渴望回去的地方。小时候认为世界很精彩,心在远方;老了时,会觉得世界无非也就那样,心在故乡。
闭上眼睛,仿佛耳边又想起了邻村那突兀响起的钟声,声声敲击我的心灵,我知道我的世界的那片大陆又少了一个角落。无论我在何处,故乡永远是自己的根,精神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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