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传言,离此地不远处,城外山中,有位公子,落落出红尘,磊磊入凡间。
一天夜里,公子迎着满天风雪,踏着满地月光,路过林间小路,回到自己的茅屋时,正碰上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翻墙而入,身旁粉雕玉琢的小童急忙示意公子,刚想上前捉喊小偷,公子却阻止小童前行,怕惊动小偷,一直站在门口等候……
过了好一会,小偷这才远去,看着小偷消失在黑夜中,公子与小童这才上前进屋查看,公子不慌不忙盘坐屋前,倒着一杯茶,边听小童唠叨,“公子方才为何不让我上前阻拦,他可是进来偷东西的……”
公子却淡淡道:“他不是小偷,无需担心,这才不阻拦“公子看着池塘边留下的一块玉佩,更加确信。
小童:“可我明明看他入室行窃”
公子:“你可见哪家小偷是着金冠,裹玉带的装扮”就不知是哪家少年郎。”
小童:“那我也得好生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少了东西,明日我便去报官”
公子:“不必了,他并未入室,只是下了荷塘。”公子捏着茶杯的手,指了指远处荷塘边一滩水渍。
原是这片荷塘是出了名的接天莲叶无穷碧,一年四季,常开不败,外人皆道,此处荷塘太过怪异,冬日肃杀,四处池塘皆成冰湖,唯独屋内这一片池塘春色盈盈,小小一处淡淡藕粉挡住了人间处处飘雪,这怪异荷塘配这屋内怪人公子,真是怪事。说是怪异,难免引来诸多猜忌,世人有云,事出反常必有妖。诸多扑朔迷离的传说也接连由此而来。
城内有一望族,族内有一翩翩少年郎,名叫阿泽,着金冠,裹玉带,颇有青松之姿,朗月之态,听众人道:少年郎本与族内另一女子相爱,女子名唤阿芝,两人本为一族,族内曾有先言:一族之内,不可通婚。先人之言,不可违抗,可两人皆是非他莫属,无她不可,一个此生不另嫁,一个此生不外娶,好不容易顶着众人唾骂,这才获得准允,不日便可成亲拜堂,只可惜大婚之前,阿芝早已耗尽心力,为婚嫁一事,命悬一线,女子恐遭早夭之噩,药石无医,弥留之际,少年郎为了女子一句临终一言,竟已疯魔。
女子:“阿泽,今生恐难全了彼此心愿”
女子:“我想再看一眼夏天,荷花盛开的模样,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送了我一朵夏荷,我这辈子没有福气做你的妻子了”
少年郎:“胡说,你一直都是,世俗繁杂礼仪,我不在乎,你一直都是,今年,明年,后年,来年,明年复明年,年年皆如是,我都陪你”
少年郎捋了捋女子耳鬓的碎发,“你等我”说完便奔忙而去,这隆冬之际,并非夏日光景,哪有什么荷花。
他听众人说,城外山林尽头有一茅屋,屋内有池塘,内有荷花,花开不败,四季常青….
那一夜,少年郎彷佛花光了前半生的力气,逆着风,迎着雪,终于跑到了山林尽头,找到了茅屋,不顾屋内主人允许,翻墙而入,随即一头扎进池塘,摘得荷塘中间那朵开的最欢得荷花,赶忙连夜返回城中,只为全了女子得心愿。
冬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次日,少年郎再次光顾,巧的是,这一次,公子与小童在屋内,小童一听入水扑动的声音,这才出门查看,大声呵斥道:偷花贼?这次你往哪里逃跑!
少年郎回头,猛地一惊,多呛了几口冷水,当他正感到惊慌的时候,见公子走近。
公子:“你跑那么走老远的山路,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回!”
公子说着便主动折了一朵花,递给少年郎,顺便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冬日夜里凉,你带着这件衣服,回去吧。”说着,公子便把衣服披在少年郎身上,少年郎不知所措,低着头赶忙溜走了。
公子再次看着少年郎的背影,感慨地说:“但愿我这一池夏日光景可让他少留遗憾!”小童这次更加不解道:“公子这次为何又放过他,他这次可是在我们眼皮底下偷盗!”
公子:虽然行为不雅,但窃花不算偷,他此前曾留一枚玉佩,这花兴许对他很重要,且随他去。
漫长的冬日终于迎来了冰消雪融的一天,山里的春天总是来得比较早,料峭春寒,伴着温暖的阳光融融地洒着,公子睁开眼睛,推开门,竟看到一件外衣整齐地叠放着在门口,公子喃喃道:“这隆冬之际,我也算送了他一季夏日光景吧……”
数日前,女子倒在了春日里,少年郎一夜之间万念俱灰,新病旧疾,整日靠药汤得以维持。不过数月,夏日来临,夏荷初开之日,少年郎闭上了眼。
外人不知,小童却知,公子原为这深山茅屋内荷塘精魂所化,承了深山灵气,与此处深处荷塘本为一体,修行千年,这才脱了本体化为人形,因为深恐沾染人间红尘气,便自甘居于此处,偏居一隅,倒也自在。那日公子不忍见二人阴阳相隔,再无机缘,便决定出手助他一助。
当日公子于荷塘内点化一株并蒂莲,一株并蒂开花,耗费自身灵力抽离并蒂莲一缕精魄,附于二人神魂内。
二人身死离魂,七日之内,阴司鬼差定会来此勾魂,只是二人神魂内有一丝藕花精魂,即便下世轮回转世,那一丝精魄便也会互相印证,互相牵引,便是千里之外,再续前缘,或有可能。
此举虽无活死人肉白骨之功,但颇有桃代李僵之效,公子此番便是钻了空子,奈何天道之下,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强惹因果,必遭天谴……
果不其然,二人往那奈何桥一过,往生投胎之时,便是神罚之日,当日城内忽起怪风,天空煞是吓人,道道紫雷隐隐在云间翻腾,只见得轰隆一声,神雷降下,往深山劈去,城内众人只被白光晃得刺眼,忽然之间,雷劫一过,风走云散,一切如常。仿佛灭世之景不过虚幻,众人虽不解为何,只道真是怪天气,
只是灭世雷劫落在荷塘之内,公子与那荷塘一体两处,可想而知,在雷电洗劫下,顷刻间如同野草滩一般,豪无生机可言……
小童吓得只得缩在远处偷偷窥探,待雷劫散去,这才探出头去查看,藏了许久,看周边毫无动静这才小跑跳进荷塘,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收拾完好,只是满池浑浊,焦黑的菏泽和干枯藕花难免令人恍若隔世。
三日前。公子:“近来天象异动,我观自身气运暗晦不明,恐将有变数,此为我伴身本体,教你可知,此番劫数是避无可避,可天道一下却有一线生机,却可谋划。”公子说道取出一颗莲子,递于小童。
公子:待我历完雷劫,你取莲子,每日清晨以山间晨露灌溉四十九日,而后置于荷塘八十一日,断不可出错……
小童:“公子放心”小童边说着,嘴巴瘪瘪的,眼里尽是闪着光,也不愿多说话,强撑着眼泪甩甩头。
公子知晓这是小童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便也宽慰了他几句,交代完事情便离去。
“八十一日之期已满,你若不见我,你可自行离去……”公子身形已远,却传来一句临别之言。
小童:“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里,等公子回来”小童自顾自说道,偷偷抹着眼泪,随即也跑了出去藏了起来。
多年过去,少年郎与女子的故事逐渐被淡忘,曾经风行一时,流传于街头巷尾的谈资也被新鲜事所取代,但唯一不变的是,人们知道,城外有山林,深山有茅屋,屋内有池塘,内有荷花,常开不败,四季常青…
眨眼睛,几年过去,又是一个冬季,茅屋一成不变,茅屋池塘依旧不为所动,翠绿如初。曾经的小童也出落得别致,颇有当日公子的风姿,这时荷塘边传来一阵孩童嬉闹的声音:
男童:“阿芝,我追上你了”
女童:“阿泽,你欺负人”
此时荷塘不远处有一白衣男子,袖口绣着荷花,食指捏着茶杯,趁着茶水热气,看着两位孩童在池塘边玩耍,听着嬉笑声,一口一口抿着,甚是惬意,雪越下越大,那人摇手使出折扇,“哗啦”一声抖开,起身拂去肩上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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