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城记』

文/莫偶然

每座城都有一个名字供人想象。

佛罗伦萨，发音时舌头轻轻打个卷，翡冷翠浪漫之外添了别致。每座城都有不止一个名字供你想象，在抵达之前，离开之后。

那你就可以想象抵达的理由。

想象自己是穿梭于地铁公交的上班族，朝九晚五没有休假。出差来到一座陌生城市， 陌生城市有个陌生名字，当地人用方言告诉你它的发音，你把舌头卷起又伸直，跟普通话并不相似。

路尤其得长，开始是荒漠，大部分时间是荒漠，后来有了绿，有了牛羊群，马打着响鼻贴车身经过，窗外那景致不断变换，你醒来又睡去。蒙古包上升起炊烟，天空色彩迅疾变化，雨水从一个世界的缝隙落进眼睛里，你看到草原上的太阳雨。

不，不应该是这样。

你该在长途困顿的火车上瞌睡，挤在空气汗味浓重的大巴上一路颠簸，心上满是疲惫。

你该在另一座城市，每一盏灯，每一家商店都让你感到亲切。你逐一经过它们，裙摆映在橱窗上，极艳的红色，你毫不怀疑它的美。

装模作样点上一杯咖啡，坐在咖啡店写张明信片给自己。午夜八点一过，超市全场半价，你像每个熟悉这城市肌理的人一样，提着满载的购物袋赶上最后一班夜车。你买了一张电话卡，点餐，预约座位，打电话给某个号码，听一声“喂”。你来到信件跟礼物寄出的地址，对着公寓练习打招呼的方式。

你还是一无所知，对这段异地数年的感情结束的方式。但你知道他的理由，这城市安静得像他的脾性。

城市有人的性格，因某个人而沉默，也因某个人重新亮起。

你是旅居国外的游子，重返家乡时青山不见，绿水干涸，你愤而回去，继续讲给儿孙绿水青山，但再不提回乡。

你是飞机乘务，抵达的城市数不清，毕竟所有的空港都一个模样，不一样的是候机的人。城市因里面住了人而不同。

未抵达时它是一个模样，住下来的是这座城市，回不去的又是另一座。

你随时在路上，抵达一座陌生城市，不一样的建筑，独特的方言，但你的讲述并无二致。

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也许你所讲的一直都是一座城，名字叫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