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节回家过年,听父母说,由于近些年大家都新建了房子,纷纷从祖屋搬出来了,只是在过年过节才有人到祖屋去祭祀先祖,长期无人管理的祖屋墙体长年被雨水浸蚀,要拆了重建,我心中一惊,想起了我祖屋度过的童年时光。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末,我在出生在这里,十岁那年我们举家搬迁到另一个县城生活、上学,长大后就在外地工作了。虽然每年差不多都有回去,但所有时间全部用在走亲访友了,屈指数来,已有近二十年没有去过祖屋了。于是,决定在没有拆之前再去看一眼那伴随我走过童年时光的祖屋。
祖屋建于何时,现已无从考证了,据说已有几百年历史了。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了祖屋,大门的横梁织满了蛛网,旧网没扫又添新网,门上方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抓革命,促生产”的字样。推开木栓,“咯吱”一声,木轴慢慢转动,厚厚的木板门拉着长长蛛丝,腐蚀的木屑掉在了身上。仰望四方的天井,头顶依旧是蔚蓝的天空,脚下却是层层的尘埃。祖屋是土胚木质结构,有三大间,是客家人典型的建筑风格,两边墙壁白底黑字的“毛泽东语录”依稀可见。中间的那间较宽敞,是祖厅,也是公用的。祖厅分上、下两个厅,上厅设有先祖牌位、土地神位,两边各有一整块木材做成的长条凳子,每个凳子约有五六米长,中间有天井,下厅放一些大型的农具比如风车、犁、收割机,左右两边各有一大间则是各个小家居住。站在这块儿时玩耍的地方,往事历历在目,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记得童年每逢过年,各家各户都会从家里拿出鸡肉、鸭肉、猪肉来这里祭祀先祖。在那个年代,鞭炮声就象征着家庭的富裕与贫穷,于是,小孩子总是围在祖屋看别人家放鞭炮,啧啧的赞叹声随着鞭炮的长短在不断地变化,在鞭炮燃放完毕,顺便捡几个没有点燃的鞭炮,如拾珍宝般躲到一旁玩耍去了。伴随着或长或短的鞭炮声度过了除夕,迎来了新的一年。新年到,真热闹,穿新衣,戴新帽,耍龙灯,放鞭炮,舞狮子……一直热闹到正月十五。到了平时,祖屋就成了大人们制办各种农具的地方,常常有木匠在这里拉剧挥斧,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木料在他们手中就好像变魔术一样成了生活中水桶、木盆、甚至做饭用的炊具。今天这家的木匠走了,明天又迎来了那家的蔑匠(就是用竹子制作家具的师付),蔑匠挥动手中的刀具,把竹子削成自己需要的或厚或薄的竹片或竹条。制作出主人家需要的竹椅、竹席、箩筐。当然,这里也是孩子们的娱乐场所,捉迷藏、玩纸飞机、跳绳、跳皮筋、唱儿歌,我们伴随着木匠或蔑匠的敲打声玩得不亦乐乎。还记得,我们唱着那首“一罗穷,二罗富,三罗四罗卖豆腐,五罗六罗开当铺,七罗八罗坐着走,九罗十罗享清福”的童谣,相互看手相谈论长大以后的人生,(也就是看谁有手上几个罗即手指头肚儿上的圆圈)。还记得,我们用稚嫩的小手在墙壁上歪歪斜斜写着认识的数字、汉字,以显示自己的学识比别的小朋友强。还记得,冬天被寒风困在家里的我们仍然没有闲下来,拿着玻璃瓶捉那个土坯墙壁缝里钻进钻出的土蜂。还记得,那个给我无限遐想的天井,晴空万里时,一束阳光划从天井投射下来,透明的亮、暖暖的。我们总是用手把光束剪断成截,切想做成阳光棒,在夜里拿出来探照,可没有一次成功。仰望天井,浮云飘过,如时光从头顶流逝。这就是天井的功能之一:采光。在雨天,汇聚屋顶的雨水,从十多米高的四方天井直流而下,如银柱的水流,坠入水井,水帘成水立方。那时总会搬张四方小凳,坐在天井旁边,仰慕着天井海纳百川的汇聚流水,静默聆听天井之外的万籁之音。这就是天井的功能之二:雨水的分流。据我的太爷爷讲,天井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战乱时防止仇家在外面堵门围困的逃生通道。
走出祖屋,回首遥望,它在新房子下孤独地飘摇着,像一个没人照料的老人,独自苦苦支撑着、挣扎着,承受着岁月的风风雨雨。不久的一天,祖屋将完成历史使命,成为我们的永远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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