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

        高考后，没有想象中的狂欢，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撕书，却有种奇妙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被抽走了一样的感觉。仿佛走出高中校园的最后一步与平常放学时没有任何不同。

        1

        一直矫情地觉得麦当劳是最适合吃送别饭的地方，作为一家几乎遍布了世界各个角落的快餐店，它总是在不同的地方发挥着相同的作用，让我们能找个理由做一下，聊聊天。也正因为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能找到，自己一个人走进去坐坐时，恍惚间总能回忆起送别时的辛酸与不舍。

        我和小凡大学开学前的最后一顿饭就是在麦当劳吃的。当然，一起的还有我们的死党，小绪。期间小绪总在抱怨，好不容易让我请客一次就只是吃了一顿麦当劳。小凡则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小口地嘬着饮料，眯起眼睛微笑着看我们斗嘴。

        我跟小凡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两家的大人关系特别好，逢年过节的时候总会聚在一起。

        “要不要小凡以后嫁给你当新娘呀！你看小凡多漂亮呀！”这是那个时候大人最爱开的玩笑。大人会摸摸小凡的头，冲我眨眨眼睛。那时还不算情窦初开的我便红着脸连忙否认，小凡则一言不发，只是笑着看着我——我的脸就更红了。

        2

        不知为何，总觉得大学的时光过得很快，时间的齿轮用其极其冷酷无情的方式催促着每一个生灵在时间的坐标轴上向前行进，一转眼，马上就是寒假了。

        我是一个不太会跟陌生人打交道的人，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生活让我无所适从。不过好在闲暇的时候我总是能跟小凡和小绪在QQ上吐吐槽，吐吐苦水。也算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放寒假前的一周，在宿舍收拾要带回家的东西，我又收到了小凡的消息。

        “唉，本来咱们就在长沙生活，原本还想着考去个北方的城市看看雪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命运弄人啊，去了一个更南的城市，这下可好，这都一月了，别说雪花了，我这连个雪片都看不见，还是你去的地方好啊，我看你那的天气预报，上个星期就下雪了吧。”

        “对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能摸到雪，所有地方都盖了特别厚的一层，太漂亮了！”打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一下。

        “真好——超羡慕你！”

        “我进了我们学校的摄影协会，刚好要练练手，我拍点照片给你看吧！”

        “好呀！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我舍友叫我去自习了，回来找你！”

        我放下手机，望向我的舍友小明，他是学校摄影社的一员。“你们摄影社还招人吗？我也想学学怎么拍照。”

        “行啊，不过你怎么突然对摄影感兴趣了？刚开学的那会我想拉你进你不也没答应嘛？”

        “突然就又感兴趣了嘛！不行啊！”

        “行行行，真服了你了，明天社团活动我带你一起去吧！”

        3

        我几乎花光了一个学期攒下的所有积蓄，买了人生中第一台入门级的单反。本来只是想作为爱好简单学学，谁知我竟对摄影越来越迷恋。令我更惊讶的是，学校里不少女生主动加我好友要找我约拍。估计是小明介绍的，不过我都以技术不好为由拒绝了。

        寒假在家的时间比较闲，天气好的时候我会骑自行车在城市里乱转，看到美好的画面便会用摄像机记录下来。

        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偶然听到电视里在播天气预报：预计我市会迎来难得一见的降雪。

        “真罕见啊，咱们这居然也下雪。”饭桌上的父亲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啊，我记得上次下雪的时候还没有这小子呢！一转眼这么大了。”母亲走过来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这时，我又收到了小凡的消息：“看天气预报了吗，要下雪欸！”

        “我刚知道。这不挺好，不止能看我的照片了，你还能玩玩雪。”

        “太好了！到时候出来玩雪吧，你帮我拍些照片做个纪念！”隔着屏幕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她那张兴奋的脸。

        那天我们玩得很开心，我们第一次堆了雪人，打了雪仗。天黑得很早，我们却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疯玩得筋疲力尽也不想回家，一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你大学里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啊。”她拉了拉我的衣角，鼻头冻得通红。

        “还没有吧。”

        “我可能有欸，社团活动的时候有个学长总是帮我，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他也会给我收拾烂摊子，慢慢的我好像……嗯……我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依赖。学长很受女生欢迎，有不少女生都对他表示过好感，但是他好像都没同意，你觉得她会不会有点喜欢我啊？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啊？”

        我一时说不出话，无论如何我也没想到，久别归来，面对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嗯？”小凡又看了看我。

        “这个学长都拒绝了那些女生还一直对你好，说不定是对你有好感呢，要是一直都躲躲闪闪的只会留下遗憾吧，不如你找学长把这件事说明白了，应该会有好结果吧。”刚说完我就后悔了，这种冠冕堂皇，我自己都不信的话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呢？

        这次，换到小凡那边沉默了。

        4

        开学不久，我便看到了小凡发的说说，照片里的那个男生确实神采奕奕，小凡依偎在他旁边，笑得也很开心。

        我的摄影作品获得了校园摄影大赛的一等奖，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浑浑噩噩地走上了领奖台。

        “可以看到啊，这组作品前面几张刻画得都是我们校园非常美丽的雪景啊，不过为什么最后一张拍摄的是雪地里的一个女孩呢？”看我不是很积极，主持人似乎是想找点话题以免场子冷下来。

        绒毛般的雪屑把泛白的天空洞穿出无数细密的透明色，那是专属于南方城市的雪。照片中央的女孩俏皮地望向镜头，可面庞却隐没在一片白茫之中。

        “这些照片，都是我想你时的天空啊——”

        ——花开应有时，当说出这句话时，我们就能已经知道，那已经是错过，已经是遗憾。我们太年轻，以致都不知道以后的时光，竟然那么长，长得足够让我重新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