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王府狭路相逢的傻子怜儿和总管沈斌早在七百年前就相互认识了。那时候还是在冥界,二人的名字和相貌也与此时人间所化大相径庭。七百年前的沈斌,也就是冥界的永卿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他那时心思玲珑人也好风雅,不同于冥界的阴暗肃杀总爱穿青色的术士长衫,常常一副怡然自得神色站在冥界两位殿下身旁。
在这里要顺带讲一下这里神位的设置:这世上神佛仙尊归于两级,上下两界的官位都是极精准的对称而立:好比上届有天帝,下届就必有统领的冥王,二人相生相克互相依附牵绊。这当中的一大部分皆是早于天地诞生,源自宇宙本元的元灵之山。他们自天地有时便命数既定,可以说生来就注定位高身尊,也生来背负着不可逃避的命运。
永卿的“对生”是天庭上界的长相,这两位都是权势及高的存在——从名字便大致猜得出二人注定永为人臣辅佐君王:天界之上有御臣长相,其位只在天帝之下;对生永卿佐冥界之王冥渊,也一样是走到哪里都人人敬让的处境。
或许是天性的原因,永卿和长相自长在元凌山起便感情要好,直至二人身居重臣之位也都以兄弟相称。这在二级之中并不多见,其他神佛仙尊虽然也都同样与“对生”生死相息,但仙家多半为寡淡性情不讲究什么亲情,有了官位后“对生”之间相互牵制,二者即便相待以礼但心里总难免嫌隙。至于永卿、长相二人之天性,古有云“君为阳,臣为阴。”,为人良臣者能力高于君却不居功,忠贞率直,谦谦明礼……二级之中这两位人臣表率自然也是天生的好品性,于公于私无不让人敬服。
若非要拿两人做个比较,兄长长相对自己要求颇严,行事作风处处遵循天法地约,为人隐忍处世宽容;弟弟永卿聪明伶俐与冥界二位殿下日常相处之间也不讲究什么礼仪:议政堂他端着莺歌进过,冥王私寝他也酒醉误闯过。也因此养成了对下位倨傲的脾气,拿恃宠而骄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当七百年前永卿听说冥界无缘无故多出一个莲渊时,他那银色的烟杆抖了抖,对冥王说:“无中生有的异数留不得。”冥王面前陈年乌木的案几被他随手磕上点点烟灰。后来天界下了通达旨意对莲渊要严律但不能妄杀,并说是元灵山那人的意思,也就没有了他人置喙的余地。
至于莲渊。
莲渊起初不叫莲渊,也不是化作常得模样的傻子怜儿。七百年前忘川深绿色的水与幽暗的天光相互映衬,冥界浣衣的婢女在井里第一次见到莲渊时,他仅仅是一株重瓣红莲。
那时他还没来的及以肉身苏醒,就被冥界以“无中生有,有违地约”为由定了罪,以永卿大人亲书的十九道咒印将他封锁在井中。
不见天日,不晓人言,也没有名字。
莲渊与永卿的梁子大概从那时就结下了。
再说回此时人间,自那日两人相谈之后,永卿以王府管家沈斌的身份告诉众奴仆说那天傻子怜儿干活时出错被他那扇子敲了下脑袋,没想到人居然清醒了许多。 还说傻子怜儿一家原本是常家远亲,几年前出门远行路与山贼,一车人唯独孩子撞坏了头活了下来。
沈斌这事虽然讲的牵强,但管事的开了口下面人也不敢怀疑什么。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听那原本傻憨如今伶俐许多的少年说:“我原本名叫常云。”众人只是换个称呼罢了。
不过沈斌却看了自称为“常云”的莲渊好一会,心头困惑为何不直接以常得之名去恫吓残忍杀死胞弟的凶手常鸯?莲渊自是守口如瓶。
燕王回府后,沈斌主动将莲渊拨去燕王书房负责打扫,给莲渊打探那坛子下落制作了机会。
谁料莲渊到书房当差的第一天就打翻了燕王的茶盏,茶水浇透了燕王新作的画。还好沈斌出面帮着求情,才免了莲渊被罚。
稍晚些时候他找到莲渊,虽心中不悦却言语带笑道:“虽然我早听别人说莲渊大人成事不足……今日得见才方知耳听非虚啊!”他讥讽人的方式别具一格,除了眼高于顶的永卿还能有谁?
莲渊也跟着笑:“我虽尊者何人,又是从何听得我恶名。不过若非刚才“管家”搅局,说不定小的能更快去得那坛中物。”
“哦?是嘛,那不知莲渊大人计划着要多久把事情搞定?半月,半年…不过想来也是,莲渊大人再不济也熬的过这等凡人。要不了一百年人死绝了那酒自然是你了。”永卿这人说话时句句都想占上峰,很多时候并不讲理。冥界众人多会碍于身份让着他,两位殿下与他结交已久也不介意,唯独莲渊觉得他这样骄傲幼稚实在讨厌。
莲渊不愿多言,用手比了个数字算是回答。
于是第二天书房门窗紧闭了一个多时辰,有人告诉沈斌,好像屋里负责打扫的人闯了祸在外面听到屋里王爷斥责之声,但后来房门打开莲渊却带着笑好好的走了出来。王爷坐在书前愁眉紧缩,仿佛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沈斌也没打谈出个所以然来。
第三日中午,燕王带着莲渊一同去到王妃常鸯的居处。一进门燕王就嚷着要常鸯把私藏的好酒拿出来分享,还玩笑着说常鸯私心太重。这突如其来的两个人把常鸯处事不惊的从容差点震碎了,但脸上她也只是比平时多眨了眨眼,将燕王领导桌前坐下。
“我原本打算给王爷一个惊喜,王爷怎么先知道了?那酒是我父亲早年间专为我出嫁准备的春醅,本就打算与王爷共享。只是常家春醅酿制精巧,日子一天多不得也一天少不得,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输,味道大不如前。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春光。”常鸯温和的笑着解释,转头问了丫头今天什么日子才又恍然大悟的回头道:“原来今日就是三九了,我大概是过糊涂了……多谢得王爷提醒。”她连忙招呼了几个下人:“你们这就去把春醅取来。”
仿佛刚刚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莲渊那样,常鸯带着困惑的表情问:“这是…?”
燕王刚刚一直播转着自己手上的翡翠戒指,这会儿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斜靠着桌边好让莲渊的脸给常鸯看得清楚。
日头正当天中央,莲渊顶着常得那张和常鸯神似的脸与之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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