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没有地铁声没有汽车喇叭声,只有空调机在工作。马达声透过墙壁传过来,有种超低音的微震感。但,余则外还有一种声音,那是我从未听到的声音,像是混迹在马达声中仔细听听却不是马达声。那声音一阵连着一阵有节奏,急急急,去去去,啾啾啾,像是机器轰鸣但又没有机器声固定音频。
我光着脚在房间里走动了一下仍然无法觉察固定来源。这声音不是从空中发来像是从地面某个地方传来。不是很远但也未必很近。是别的新型空调声音么?但又不像马达声那么生硬。是什么?像是一场交响乐,不绝于耳。呆坐了一会儿,仍然不能弄明白,哪有什么不同,无非是谁家新买的空调罢了,睡意袭来,于是我又躺下去。
清晨走过草坪,这声音仍然不绝于耳。难道是虫声?不可能,这声音怎么这么响。我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早饭后走向地铁站,再次经过草坪,一阵接一阵像海浪一样澎湃。这不是单音的重复而是有很多个单音在一起,那节奏像是波涛一样在清晨的阳光下在斑驳的树影里在隔着竹叶的灌木丛中接连不断地传来。我们被它们包围了!我停住了脚步,站在树下站立仔细听,还是一阵阵,同样的节奏。和昨夜不同的是这声音充满草汁味,像浸足了露水的青草沿着铺满阳光的草丛绵绵不绝地滚过来。
是虫声,是秋虫鸣叫的声音,里面有蛐蛐还有蟋蟀还有许多不知名字的小虫,它们在这个初秋的阳光里齐齐鸣叫。
盛夏刚过,枝头绿叶葱葱,四周是高低不齐的楼房,更远处也是高低不齐的楼房。在这 一片被楼房包围住的草地中有一群秋虫在鸣叫。我已经不能辨识这种声音,它们在记忆中沉睡多年,和这片草地一样沉寂。这里的每一寸土每年会被翻过好几次,园林人员会在固定时节给这里喷洒农药,所以这里只长草不长昆虫。
然而,这么多年,我还是又和它们重逢!在远离故乡的土地上,啊,这里也是我的第N个游动的故乡,因为今天我遇到了故知。那些熟悉的声音再次听到,它们没有将我舍弃,在这里,终于在这个初秋的夜晚和清晨,让我不再感到陌生。清晨的阳光像地毯一样将我包围,大树伸出浅灰色的躯干陪伴我左右,这声音像从遥远的故乡的野外朝我奔来。
我看不到那些昆虫,或许在墙角下或许在某些土坷垃块下或许在某些树根逢里,总之它们是存在的。要不,那些声音和交响乐从哪里来。那些声音就是证明,就是它们存在的证明。一想到这里,想到它们一年又一年和农药和那些勤劳的园林工人做顽强的抵抗,那将是怎样惨烈的过程。但一切都值得了,因为它们现在已经以前所未有的阵势出现在人们面前。仿佛是夏蝉,经历漫漫的6年或者更久时间在地下酝酿,才得以有机缘在枝头歌唱。这些秋虫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但它们不是夏蝉,它们却要学会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它们不是吵闹的秋虫它们是用生命在歌唱的秋虫。
这声音愈加清晰,太阳已经升起,汽车声,马达声,地铁声一声高过一声。这些秋虫仍在鸣叫,用着不为人知的方式低声鸣叫。这声音即将被白天的洪流所淹没,但我知道它们并没有消失。在我的窗外,在我走过的路上,它们一直都在。我不是孤单的,它们也不是孤单的,我们彼此都不是孤单的。我用文字记录下它们,它们用歌声表达对我的安慰,使我在异乡的路上不再孤单。每当黑夜亮起灯每当孤寂覆盖黑暗,我们的四周并不是真的无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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