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早晨的雾,浓稠得如牛奶一般,堆砌在层层叠叠的山头上,化不开。万籁俱寂,一轮红日准时爬过了浪一样铺排开来的山尖。一声声雄浑的鸡鸣刺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爷爷最先醒来。他迟缓的穿戴好,慢慢走到堂屋,取下门栓,打开大门。他一生都不曾懒惰过,当年在地主手下当佃农,身体和时间都是别人的。现如今分下户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总是亏欠别人的心理。
听到门有响声,黄狗跑到爷爷脚边来,磨磨蹭蹭的摇尾巴。鸡窝里也开始乱做一团,它们有惊慌失措的习惯。爷爷顺手在柜子上抓一把风车筛下来的干瘪或者残缺的麦粒,丢到鸡窝的旁边。一天风生水起的日子就算正式拉开了序幕。
爷爷拿过街檐边竹枝编成的大扫把,在地坝上划拉起来。上面有风吹来的枯枝和树叶,打扫干净了,好翻晒粮食。
这已是秋天,红苕藤都已经枯黄了。屋梁上那一摞摞的玉米棒子已经干翘了,玉米粒可以掰下来了。
麦子和稻谷才入仓。这是一个喜悦的季节。爷爷想起了从前挨过的饿,心里是幸福满足的。
扫完地坝,爷爷卷了一杆烟叶子,插进烟杆里,坐在街沿上,吧嗒吧嗒吸了起来。不知是远处的太阳太红,还是烟叶子太辣,爷爷眯缝着那一双满是褶子的眼睛,静静的发懵。
“不是让你多睡一会吗,早上的露气重,坐在冰凉的石条,不要到了晚上又喊身上痛。”爸妈的卧室挨着厨房,当他打开厨房门,走进院子时,看到爷爷在晨曦里,像一尊沉闷的雕像杵在那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爷爷头也不回,淡淡的反问:“你起来啦?”爸爸已经挑着水桶,走到了竹林边的田坎上。厨房里,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屋顶上烟囱飘出的浓烟,比雾还要白,还要妖娆。
我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做着一个美妙无比的梦。哥哥在爷爷房间里,也是鼾声一片。不出意外的话,妈妈早上做的是腊肉炒盐菜。一会儿,妈妈的大嗓门就在院子里一直回响“春,丽,赶快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她那毫不掩饰的大嗓门,像极了下蛋后要昭告天下的老母鸡。
那一场场声波,撞击我和哥哥沉沉的睡眠,直到撕开一个口子,趁虚而入,搅了我们的清梦。我们揉揉眼睛,从昨天里醒来,又长大了一天。
没错,我们就像拔节的庄稼,嚓嚓嚓就长起来了。孩子就是晨起的太阳,扶摇直上。
上学要经过两座山相交处开辟出来的一条路,它一直从山顶下降到山底。还要过一座桥。学校就在几座山围起来的山窝里。
那是方圆几里,唯一的完全小学。有的山太远太偏太陡,也会设一个村校。但班制就没有那么健全了。
山窝是唯一能找到的平坦的面积最大的地方,所有政治经济文化的建筑都聚集在这一块。学校旁就是乡公社,前面是供销社,一条尾巴一样长长的街道,街尾上是粮站。
一到赶集日,四面八方的农民,逮鸡的逮鸡,提蛋的提蛋,背篓提兜相互推攘,小贩的叫卖声和争吵声,还有学校里传出来的读书声,此起彼伏。
有铺面的做大生意,没有铺面的就做点小生意。扯块塑料布,铺在街边,摆上批发来的小商品,就算开业了。禽类交易更方便,把鸡鸭顺溜地下一放,就可以开始买卖了。
还有补牙齿的,打蛔虫的,卖草草药、农药、种子、猪饲料的。最火爆的还有场口那个算八字的,围着他祛忧解难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络绎不绝。
近在尝试写小说。先写自己熟悉的生活吧。会一篇一篇,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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