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夕阳的人

西北师大附中  赵航

获“视野第二届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三等奖”

眼前人不识

清明的细雨带着哭声，跟随魂魄寻找回家的路，官庄村在这微雨中只显沉谧，泥泞不堪的土路上，他如魂魄般游荡。

头发零零散散垂到了耳尾、鼻端，掩住了他的眉眼，像长在脸上，穿着算是齐整，只是混着泥草，像极了迷彩，皮鞋虽遭雨打，却仍逞强锃亮，模样看不出清秀，却瘦瘦高高，乍看像读书人，带了些诗书气，只是此时狼狈。

抬眼望去，路斗折蛇行，两旁大多人家木门紧闭，大概想隔绝这沉闷之气，柳树上的雨滴垂死挣扎，不想落下。他走得专注极了，双手耷拉在腿间，忽被一声稚嫩的笑拉着偏过头，一个二三岁的男孩正坐在大门道中捏泥人，身旁的猫静静地蹲着看，大概是为了躲雨才如此。他只觉这小孩熟悉，便拖着他的影子想挪进去。

他站在男孩跟前，男孩蹲在他影子里，手里的泥人有些没了模样，男孩抬头看了他，卟哧卟哧地笑着，和着泥巴的手在空中比划着，在空气中画着他的样子，嘴里咿咿呀呀，像是嘲笑，他轻道：

“我教你写字好不好？”

男孩轻点头，他粗糙黝黑的手包裹着男孩的手，男孩食指伸出，他带着男孩在面前的泥里写道：“书树”，身旁的猫却也上前几步，瞪大眼细瞧着，他讲道：

“这个呢，是书，书是啥呢？以后你上学就知道了。这个呢，是树，树呢就是长在泥里的……”

男孩傻愣着，跟猫一起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食指仍对着他着，指头弯了下去。

“书树！回来吃饭，外面冷，别玩了！”一女人的大喊传来，他立马停住，不再讲话，像是舌头被电到。

女人系着围裙从屋内走出，忽看到他，面目肃张，原先对待孩童的温柔化成一股不可靠近的气势，快步上前，推搡他出去。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再进来看我不打死你……”

男孩似乎被母亲这模样吓着了，哇地哭起来，鼻涕眼泪混着泥流下，手还指着他，女人厉声道：“哭什么哭，你还敢跟疯子玩！”一把抓起孩子，夹在胳肢窝里，扭着进了屋。

他被撵出来后，女人关上门合上锁，他看不见里面，只听见那女人又温柔起来“妈给你说，这柳张子是个疯子，你以后离他远儿点，知道不！看你脏的，快走进……”

他停在黑漆雕花的柳木门前，猫也不知在刚才溜到了哪里。

怨语败人心

我二十岁跟着刘书树到惠州，当时他还带着村儿里的几个人，都是些没钱上学的穷苦力，他带着我们来到一家音响厂，他已在那干过几年，很熟悉门道，混得不错，与经理关系非一般地好。当时他带我们去到经理办公室，给我们安排了活儿，男人们大多是去组装零件，我和几个女人被分到灶上做饭。

当时的我穷到只有对大城市的憧憬与幻想，我背着家里人辍了学，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到处都灯红酒绿的沿海城市。我决心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在厂子里，我拼了命地干活，六百多个人的饭即使我一个人忙活，我也能做出一番样子。每天早早起来洗菜烧水，饭点忙着盛饭，等他们都吃上了饭，我也才能捡着剩下的一丁点素得可怜的菜叶子就着干馒头吃，吃完又得忙着刷碗、洗菜，做下一顿。这样的日子约摸过了一年多，由于厂里规定新员工在一年之内只能等到预约工资，而且还保存在领事那里，我口袋里钞票仍薄得像刚来一样，刘书树只给我们发点生活费，其余地他都先揣在自己腰包里。

我渐渐地厌倦这样的生活，明白它并不能改变我的家境，我仍然是一个穷人，是一个只会做饭的穷人。恰巧家里来信说父亲在我走后身体大不如前，竟已病倒在床，我便找到刘书树，说我要回去，让他把我先前的工资给我。他并没有留我，也没有把钱给我，我只好先回家，与他定好过年他回来时再将钱给我。

回到家过了很多年，这期间，我去到过刘家很多次，刘书树从没有回来过，刘家房子翻了新，盖成两层的小洋楼，楼外包着玻璃，亮白亮白的，人进去都要换鞋，怕踩脏了他家的白瓷砖。他家成了大户，成了村里人羡慕的对象，我不知这房子里的崭新东西，是否有那么几件，也是用我那一年多拼死拼活的劳苦钱  换来的，我直觉心里不舒坦。

刘家父母向人炫耀着刘书树，还不忘提儿子孝顺又太忙，要工作不能回来看他们，天天给他们打钱，这一番样子渐渐让村里反感，碍于面子，他们也只是静静地听着，随时附和几句。一日我突然听到他们谈论着我，尽说些我受不了苦，闯荡没几天就回来了，还和过去一样穷，永远也好不了的话。

我心里顿时炸开了锅，冲上去便说刘书树净昧着良心贪别人的钱，我气疯了，不知道说了多少荒唐的真事假事。

刘家父母目瞪口呆，似被我吓着，连连说着“不可能，不可能”，可那语气听起来却像可能似的。

我早已不在乎那些个钱，说出来这些话却也让我感到松缓，我别过头挺着背走回家，刚打开门，直发觉一阵酸臭味，身后跟着一个佝偻的穿着破烂的老头，他的影子缩成一点，在太阳光下格外扎眼，我认出那是疯了的柳张子，心里有点害怕。

他伸出像被揉过的皱巴巴黑黝黝的脏手，指着我念：“刘书树，刘书树……”

我吓得赶紧进去，锁上门，靠在门上听他走了没有。

他似乎还在念叨，不时地叹气，但好像拖着他那弓一样的身子和影子，慢慢挪走了。

后来听说他死在一棵柳树下，怀里抱了一只猫。

猫故伴柳亡

我活得挺久了，很早就老了，但我仍记得这个被刘家当做秘密的故事。

他原是个教书先生，家住在学校旁的一个小平房里，房子很潮，像被水汽蒙罩，但收拾得很齐整。他的妻子为他生下儿子后就去了，房子里便又乱又湿，那孩子哭一声我便叫一声，也算是和他有一段不太无聊的日子。

一次他匆匆开门冲来，解开拴在炕上的儿子，抱起他，抓起几件脏兮兮的衣服，绕房子走了一圈，大步冲出。我小步跟在后面，他走得时快时慢，鞋把石子擦出声响，几颗石子蹦后来，差点砸到我脑袋上，我就这样跟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我走在阴影里，他迎面朝着阳光，两边还有几棵稀稀落落的柳树摇来摆去。

他来到刘家，没有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一个中年烫着头的胖女人走出来，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接连夸着，把脸都笑皱了。他摸了摸孩子的手，说道：

“刘婶，这孩子就麻烦你照看了，他就跟着刘家姓吧，至于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他伸进衣服内兜，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就叫书树吧！这名字挺好的！”

女人顿了一下，皱脸舒展开来。

“行！名字你取！你以后把自己照看好就行，孩子有我们你放心！”

他眸子暗下来，两只手摩挲着裤子，强笑着回答：“唉我知道，我以后不会来了，还有这猫，”他指向我，眼睛像他那湿气腾腾的屋子，“这猫，也麻烦你照顾了……”

后来他走了，我和刘书树这个孩子留在了刘家，刘家父母不想让这秘密被别人知道，他也果然没有再来过刘家。

再后来，人们都说他疯了，他也有了个新名字——柳张子，这名字威力可大，别人听见了不是拉下脸就是甩下袖子走开。

我见过他很多次，他的腰近乎弯到了地里，脸也又脏又皱，头发渐渐垂下来，皮鞋也暗糟糟的，他已经认不出我，或许他疯了，或许他老了，又或许我老了。

最后一次见他，他躺在山沟里的一棵柳树下，落下的叶子盖着他，树上的叶子把光撒在他身上，却留下影子，一块一块地长着。我走到他跟前，他的眼睛没有再睁开，大概是不想再睁开了。

我轻轻走过去，躺在他跟前，也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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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介绍】我叫赵航，作为一名高二文科女，我有着显著的佛系特征。喜欢弹吉他和阅读，也常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记录自己的生活，或许这些和周围大多数同龄人的爱好差不多，但我认为我会更用心地对待，会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的理想目标，我很喜欢这样的自己。记得前不久曾看过一本书，书的大概内容就是说20几岁决定人的一生，虽然我的年龄还不到20，但我想应该为了这个充满挑战和冒险的20岁做准备，我的人生不想在碌碌无为的景象中度过，我想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色彩，每一天都是充满挑战和希望的。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断提高和完善自己的内涵和头脑，为了将来而不懈努力。这就是我！

【写作心得】这篇《拖着夕阳的人》是我的处女作！之所以写这个题目，是因为从小在我的记忆深处就有一副画，画中没有太阳，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棵柳树旁……这幅画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直到现在记忆还尤为清晰而深刻。于是，我便决定以夕阳为主背景，以柳张子为主人公，以人和树的变化为切入点，把主人公的命运与柳树的盛衰有机联系起来，通过影子的变化把主人公可怜的命运描写出来，反映给读者。全文共三部分，我用了三周时间完成。第一次写小说，文章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请各位老师和同学们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