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大宝很是兴奋,早早的收拾好了一切,不停地询问着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出门,不顾还在穿鞋的我,一溜烟跑了出去。等我赶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和同学聊得热火朝天。
一路上说说笑笑,我跟在她们身后,一直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两个孩子讨论着即将与同学见面的情景。突然大宝冒了一句,我们有可能见不着Xxx,她要留级了,因为她只考了54分,老师说过60分以下的要留级。
一时愕然,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留级早已淹没在了教育事业发展的长河中。不可能,现在不允许留级了,一时间两个孩子诧异地盯着我,真的,义务教育阶段不让留级。
可老师明明说了的呀,大宝伶牙俐齿,反正今天去了就知道了,我猜她肯定留级了,二人意见高度一致,说完便不再理我。
晚上正当我做饭的时候,大宝回来了,书包没放就冲进了厨房,爸爸,你知道么?Xxx还在了,居然没有留级。
原来在义务教育的今天,孩子们还是如此关注是否留级,这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那个真正需要留级的年代。
在我还光着屁股跑的时候,父辈们对上学这件事并未给与足够的重视,最多是出于扫盲的需要,最实际的想法就是孩子能认几个字,不用吃不识字的亏。
那时候女孩子上学的机会相对较少,主要还是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记得我上三年级的时候,村里两个比我大的丫头还在放羊,不过那几年正在大力提倡九年义务教育,她们算是被命运强行拉进了学校,虽然晚了几年,但总归有了上学的机会。
但进了学校并不意味着能够持续,辍学变得很随意,家长觉得把孩子送进学校就算完成了任务,学不学?学得好不好跟自己没太大关系,孩子稍微有点厌学情绪,家长就会满足,所以在上学的路上能走多远全靠自己的造化。
一年级我上了一学期后由于自身的原因辍学在家,歇了一学期后重新回到了学校,说起来自己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那时候离开学校的孩子会被贴上不宜上学的标签,鲜有能再次回到学校的,人生已然去了另一个方向。
在一年级的时候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留级生,不过也得益于留级,让我的适应能力比其他新生强了许多,在学习上也没有那么费劲。
第一学期不牵扯留级,所以大家都没有负担,考试也没那么在意,到了第二学期便紧张起来。家长总是拿留级了就回家放养威胁孩子,当然也有不愿上学而乐意去放羊的孩子。我又想起了那个关于放羊的死循环。
放羊干嘛?
娶媳妇!
娶媳妇干嘛?
生娃!
生娃干嘛?
放羊!
……
看似荒诞不经的对话,折射的确实一种社会现实,那几年这种思想的家长大有人在,很多孩子走的和放羊娃一样的路。
考完试到取通家书的这段时间都在焦虑中度过。那时候的通家书是一个小本子,会一直伴随着小学五年,上面写着各科的成绩,在成绩的下方有一栏,专门判定是否升级。
60分就是及格线,如果达不到,那就只能接受留级的命运,每一年班里都有人留级,自然也就有留级生加入,人数总是维持在一个恒定范围。
记得四年级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位新同学,没想到他成了我的新同桌,年龄比我大五岁,这已是他第三次读四年级,如果再留级,就只能另谋出路了。
临近考试的日子,他也没有过多的挣扎,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仿佛早已知晓,考完试果然还是没有达到及格线,可出乎意料的是通家书上写着一个升,为此兴奋了好久。
后来得知,那时候已经要求普九,再也没有留级一说,像他们那样的学生被赋予了一个新名词,叫随班就读生,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愿意就能一直升级。
但如果不愿意,辍学也很随意,那几年打工潮兴起,很多孩子离开了学校,早早便步入了社会,一起长大的伙伴有好几个都走了那条路。
以前放学都要排队,一个村一队,四五年纪我还当了两年路队长,放学的队伍从学校一直到村口才能解散,那便是路队长的职责。
新堡子的学生最多,排的队最长,小学毕业后队伍越来越短,到了初三的时候我们这波人就剩下了三个,在我们还花钱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能挣钱了。
发小比我小一岁,但比我低一级,那些日子里也萌生了退学的想法。但他们弟兄三人,老大,老三都已经退学,总得留着一个撑门户,最后不得已才继续上学,现在当了一名老师,日子过得也安逸。
有一次聊天说起以前的事,他自己不免有些感慨,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没有被当时的目光短浅阻挡,打工的短期收益是挺吸引人,但毕竟挣得是辛苦钱。
再后来也就没了留级的说法,但留级的后遗症在某些人身上还在延续邻,村有个同学留了好几级,五年级的时候和我同班,那时候他已经上了九年小学,毕业时已满十五周岁,年龄太大只好放弃上学。
当时父亲有门开推土机的手艺,他也就顺利地继承了衣钵。三年后当我备战中考时,他正忙着娶媳妇,热闹的唢呐声传遍了整个村庄,哥哥还拿此事调侃我,你们是同学,人家都已经娶媳妇了,要不你去行个情?
十五岁岁的我也算有了点思想,他结婚的事深深触动了我,心里有了一丝同情,如果继续坚持下去会不会有不同的命运,至少不会那么早就背负生活的压力吧。
随着社会的变迁和普九的深入,教育在农村越来越被重视,大部分人的思想得到了转变,好好学习,走出大山成了很多孩子的口号,但仍然有不开化的家长,当然也就有辍学在家的孩子。
后来有一年各村开展了统计排查,适龄儿童必须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很多离开学校的孩子又被强制拽了回来,居然已经有嫁为人妻的女孩子,这个时候才发现愚昧无知比贫穷更可怕。
这几年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子的教育已经成了家庭的重中之重,很多人不惜一切把孩子送到县城,并长期陪读,只为能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留级、辍学的事也就消失了。
现在的孩子很难理解这些,大宝听着我的讲述就像是听故事一样,我想如果哪天她听懂了那段历史,估计学习的动力会增加很多吧。
最后再澄清一下一件事,我是那时唯一的一届五年制小学生,号称实验班,所以我并不是完完全全的九年义务教育,而是八年义务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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