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冠希
你快乐吗
2007年,我初二。
那时候MP3最大储存512M,网吧流行局域网玩CS,我为没有一双安踏球鞋自卑许久。年初,古巨基凭借上一年末一首《爱得太迟》横扫各大颁奖典礼。当年NBA全明星票王是姚明,都是老哥给面子。
相较上一年绿茵狂潮,下一年风起云涌,2007淡如白水煮菜。
或许那是一个轮回的魔咒也未可知——每一个学龄段的倒数第二年,五年级、初二、高二、大三,都会遇到一个让我倍感恶心的老师。在学习占据了生活大半的年月,简直是大灾难一场。
初二班主任姓陈,男,三十多岁,是那种会躲在窗口鬼鬼祟祟偷窥自习纪律的家伙。我一眼就看出他不地道,因为他总会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狡黠。
遗憾的是,除了我,在其他任何同学和家长眼中,他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我到处跟同学们宣扬我的观点,结果只落得个孤军奋战的境地。
在这个几乎要把“是我误解了世界还是世界误解了我”写进人生信条的少年时期,我偷偷去网吧上网,在那个一边不响的耳机里偶然听到《战争》,像发现了新大陆。
就此对陈冠希的歌,一发不可收拾。
《战争》、《单恋高校》、《你快乐吗》、《坏孩子的天空》、《记得我吗》……翻来覆去听了个遍。
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外出偷腥的青柠檬先生,在烟雾萦绕的小酒馆里,邂逅了清新脱俗的秋刀鱼小姐。
幼稚也好,中二也好,那些在歌词多少表达出来“对误解的无视”好歹给度日如年的我一丝安慰。
之后一年,众所周知的“xx门”事件爆发,陈冠希销声匿迹。之后偶有新作,但始终没有第一次听到《战争》的感动,他也再没有演过《无间道2》“刘建明”那样给人留下印象的角色。
后来偶尔看《无间道》,看到电影尾声1997的钟声敲响之际,韩堔推开那扇门迎来新的时代,便想起自己的初二。
上半年,回到家里,坐在朋友的车上再次听到《你快乐吗》,似乎又闻到了秋刀鱼的味道。
车子行驶在小城的干道上面,朋友对着窗外十多年前没有的建筑指指点点:“这是XX的茶庄,那是XX的饭店。XX,上次在这里看见他了,XX记得吧,做了谁的小三。”
听朋友说出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我忽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刘建明。
“你17岁,早起晚睡,每日要饮几罐汽水……”
就要27岁,学得晚睡晚起,依然要饮几罐汽水。
十二年,两个六岁孩子的总和。
多奇妙!

李志
天空之城
我一直有一个做音乐app的想法。
或者说,只有希望有一个这样的app而已,因为我没有也无打算为此付出一丝行动。只是单纯觉得把微信还有其他社交平台分享过的歌曲都集合到一起来,包括当时对这首歌的评论,应该挺好玩的。
这些分享的歌,也许有你曾经和某个人的纪念,有偶然找到的老歌,有某部在追电视剧的主题曲,还有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的随意分享。
这里面包涵了很多奇形怪状的心情,足够朋友笑上好几年,或许也会让自己不自觉笑出声,或者再度伤怀,依旧痛哭出声。
或许对于我们这些听歌的人来说,并非需要了解音乐。
自身而言,打死分不清爵士和蓝调,分不清摇滚与民谣,分不清R&B和pop,分不清匪帮说唱与东岸说唱。
毕竟,音乐喜好这种东西,在某种程度上面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就像女人腋下的痣。
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对Miles Davis几十分钟的小号沉溺,也不能每个人都能听懂古典的深沉,若非拥趸,恐怕也很难对大门乐队那刺耳的《lights fire》喜欢,也并非每人都能对煤气漏气的左小诅咒的编曲感兴趣。
但我们了解自身的感受。或许有些感受平凡而雷同,但每一首歌叠加起来,只是独特的个体。那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生活。
除了自己,没有哪个了解。
看过一个段子:
“有次校园广播,一哥们说点一首《天空之城》送给他的港岛妹妹,于是校园上方响起了经典的久石让。”
天空之城……
久石让……

MR.
森林
我之前看过一年歌单,有点出乎意料。
听歌最长的一天居然是没什么特别的一天,听最多的一首不是最喜欢的一首,最深夜的一天听的是我没有印象的一首。
《一代宗师》里,有一组镜头是叶问侧躺在床上,旁白说道:“我七岁学拳,四十以前从未遇过高山,没想到人生最难翻跃的,是生活。”
我当时开玩笑说:“人生最乏味的,是你的手指点开DJ歌单的一刻。”天真地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上DJ。
一语成谶,因为我的听歌排行前十有好几首都是电音。
有一晚,我在关店之后觉得有点饿了,才想起晚饭后自己坐在那里一边发呆,一边傻乎乎地干掉了一大壶茶。
十二点多,天刚好降温,纠结一番还是决定去附近的路边摊吃点东西。
站在路边摊上,为了跟老板交流,不得不摘下戴了一个晚上的耳机,一瞬间就被那里的音浪冲蒙了。这才发现我的耳机隔音效果竟然这么好。
懵懵地点了东西,吩咐老板要打包带走,我赶紧重新戴上了耳机。瞬间,这世界终于正常了一点。
我被寒风冻得哆哆嗦嗦了,这才发现烧烤摊依然坐满了人。学生,工人,正装的同龄人,男男女女,猜拳摇甩,热闹非常。离我有点远的一个地方,灯光有点灰暗,有个人独自趴在桌子哪里,肩头一抖一抖,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哭了。
耳机里跳到一首电音时,搭配上眼前的这群在幽暗路灯下手舞足蹈的人,烟火缭绕,简直就是一幅欢乐版的百鬼夜行。
一曲终了,换了MR.的《森林》。
曲调变慢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这些人的动作似乎都变慢了,耳畔的声音就像是画外声一样配合着眼前这些释放着热情与压力的男男女女。停顿的地方,居然发现眼前就像默剧一般,有一些沉重的东西似乎笼罩了我们,再远处的背景都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音调再次升起,他们又开始鲜活起来,重新碰洒杯中酒,见底,拍桌子,欢呼。情到浓处,甚至还有两个陶醉其中随着音乐摇摆起来。当然,他们听到的不是《森林》,是功放的DJ。
“先生,”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猛然回头,看到一脸笑容的老板娘,摘掉耳塞,“你的打包好了。”
“啊,哦,好的,谢谢。”我手忙脚乱脚乱地接过打包盒,付钱。
重新戴上耳塞,MR.的声音重新响起。
其实
命运就像大厦
如都市幻化
凌乱像灯火中的密码
……
转身离开人群,灯红酒绿觥筹交错落在身后,我突然想起王家卫另一部电影《春光乍泄》。
“一直以为我跟何宝荣不同,原来寂寞的时候,人人都一样。”
MC Hotdog
马祖小夜曲
我有一个朋友,我常常跟她探讨一些相对高大上的问题,例如性取向及其成因,例如婚姻恐惧症,例如薪酬与员工流动的线性关系。
有一天,我们聊到音乐,于是我给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我前两天在朋友圈看到个傻逼测试,说什么手机歌单第m首歌第n句歌词就是你2007的感情状态。我说闲着也是闲着,就真的去试了试。
结果第m首歌是mc Hotdog的《马祖小夜曲》。
而第n句歌词就是……
青春呜呼!!!
我真是简直了……”
她听完以后表示哈哈大笑,然后把她的测试结果发过来给我看,邓紫棋的《喜欢你》。
“笑声更迷人!”
她说一想到“青春呜呼”笑得肚子都疼了。
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准确来说是高三同学。毕业之后到现在差不多六年了,我们一次面也没有见过,有那么两三次阴差阳错的差点就见面了,但也阴差阳错地没有见成。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至今也没搞懂。
偶尔我们会聊聊天,就是开开玩笑或者发发牢骚。既然是老同学,当然也会偶尔说一下以前在学校里面班上的事情,实际上,我基本已经和以前高三的同学全部失联,所以偶尔听到一些老同学的八卦都是她告诉我的。
其实毕业的时候我们闹得有一点不开心,已经到了互删的地步。细节不想说,莫如说忘得差不多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听了相当多遍《思念是一种病》。
后来终于醒悟,这特么哪跟哪啊,还是联系上了。
事实上,就开始提到的“婚姻恐惧症”是她简单提了这么一句。
她问:“你信吗?”
我回答:“信啊。”
之后她没有细说,我没有细问。但我感觉可能真是这样的,时候都已经不早了。
挺好。
总而言之,这件事告诉我几个道理:
1 朋友圈转发的,都不靠谱。
2 寂寞别做傻事,一准后悔。
3 要听中文说唱还是欧阳靖吧,起码歌词合家欢。
卢巧音
喜欢恋爱
一首卢巧音的《喜欢恋爱》里,被顶得最高的一句评论:
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之后:
1 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
2 能用钱解决的事不提感情
3 对家人怀亲昵感恩之心
4 更愿意谈博爱而非俩人之间的爱
5 长辈亲戚会觉得我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乍看似乎总结得很扎心,恨不得对全世界大喊“哼,谁说我们单身狗没有优越感”。
但细想之下……所以,丧失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喜欢很多人?
我想,但凡拿着这种观点沾沾自喜的,不是矫情,就是心里还在贼喜欢哪一个人呢。
这哪里称得上“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不就是“孩子你长大了”,开始明白将仅剩的最宝贵最激情的青春放在一个人身上,却未必能修成正果,风险与回报实在不成正比。
大多依旧单身的人并不是丧失了喜欢谁的能力,只是开始喜欢上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他们依旧满怀期待,只是不再特定某一个人,就像《孤独美食家》里的五郎,对于美食的期待,大过于对每一次遇到恩爱狗的鄙夷。
林子祥
长路漫漫伴你闯
有次我约华Dee吃饭。
吃饭时他谈到碰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机会,正在考虑是否要投资一下。因为数额有点大,如果要投势必要跟家里借一部分,而机会尚不明确,所以他有点纠结,一脸苦瓜相。
我们就坐在大排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这个事情。
后来偶然谈到另外一个同学A。
“叫他出来谈谈?”华Dee问道,“他就在附近。”
我明白华Dee的想法,虽然大家同时毕业,A甚至连毕业答辩都没有去,但他混得比我们都好,现在已经是一间地产公司的区域总监。在行业前景甚至社会经验这一方面,相对于我们,可能A会看得更全面。弄得好的话,给出一个合适的建议也不无可能。
“可以。”我答道。
说实话的,我们三个在学校的时候都是一等一的学渣,就连考试都是“相互扶持”着过来的,所以自然而然我们三个走得比较近。华Dee和A偶有来往,我则毕业后很久没见过他了。一直想要约他,每次都事有不巧,要是有机会约出来聊聊天也好。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看见了A。
虽然两年不见,他并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上还穿着正装,估计是刚刚下班。相互打了招呼,他坐在我的旁边。
相互调侃了两句穿着打扮,我上了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再洗手间门口遇见他在洗手。他从镜子看见了我,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在哪工作。我告诉了他。然后我们一同走回座位,气氛却就此打住,我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他也没有说话。
我们一路无言地并排回到座位,他这才开口说话,表情也恢复正常了。说去过我工作那边,还试过半夜两点多从那边走路回南城。
“卧草,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
他没有回应我。
“叫我出来什么事?”他问华Dee。
“没事不能叫你?”华Dee反问。
“跟你们那么多年兄弟,竖起尾巴就知道你们要干嘛。”A点了支烟,笑着指着我们。
华DEE说了投资的事。
还没说完,A就打断了他的话,说已经明白了。然后A开始说他对这个行业的认识,以及他对这个事情的看法。他在滔滔不绝的时候,我和华DEE静静地听着。
A就投资这件事开始说起,说到自己身上,然后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我的身上。席间几番逗得我们哈哈大笑,一如大学时候的他。
他有这种本事,尽管一直都只是他在说话,却完全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只会让你觉得他的真诚。他的确适合做销售这个行业,完全发挥了他的优点。
当然,这只是对他的客户起作用。
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乘A接电话时我跟华DEE交换了眼神,我也基本确定华Dee也觉察了这一点。
他一直在说,但是却没有触及一丝重点,就连最开始的投资的问题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哪怕是我们大家会心一笑的那点事,都不过是他遇到的那些奇葩客户的事,与我们无关。
聊天的时候他总借着调整坐姿假装不经意地看一下手表,然后重新看着我们的眼睛。
说白了吧,他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作一起从挂科边缘摸过去的难兄难弟,只把我们当作客户。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他职业的问题,毕竟他还穿着正装呢。
但后来,我发现他不是因为这个,他是在炫耀。
如果可以,我倒愿意他炫耀工资或者车子那样肤浅的事(在他来之前我刚得知他换了新车)。他不是,他炫耀的是他的履历以及为人处世的学问,是我们这群正常毕业的小狗狗还没有可以触碰到的世界。尽管他的谈话里基本没有说过一句以“我”开头的话,但就是看得出来,只要你之前足够了解他。
奇怪的是,察觉到了这点,我却没有走开的想法。
这就是他的天赋!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依然口若悬河,我和华Dee靠在椅子上时不时点点头。我在喝咖啡咬吸管,非常不好意思地让服务员换了三次吸管。
咖啡厅关门时我提出找个地方喝酒,并非我想喝,只是我不死心,难道喝了酒他也不肯说出一句我所熟悉的一些话吗?难道毕业两年就能摧毁一起厮混整个大学的感情,在这样的非正式场合都不能放下一点防范?
最终还是没有去到酒吧。
他接了女朋友的电话,要走了。他很遗憾地跟我说抱歉,“哪天过你那边找你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无不真诚。但越是真诚,不真诚就像吐出来的烟一样涣散。我也确信这一天不会到来。
他走了以后,我和华Dee继续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沉默着。
过了很久,华Dee说话了:“他不想跟我们玩。”
我笑了笑,不可置否地点头。
之后,华Dee跟我说了他徒步走回南城那件事。
“这件事我知道,是真的。
“那天,我有朋友结婚,喝得傻乎乎的。两点多接到他的电话,问我在干嘛,我说醉着呢。然后他说没事了,当时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是真喝多了,没有多想。
“那段时间是他独立出来开公司失败之后刚找到新工作。那天他去见客户,到最后一分钱都花光了。后来我才知道,本来他是想我开车接他去的。
“后来我问他怎么回来了。他告诉我走路回来的,十多公里,黑灯瞎火地看着地图走了一个多小时。
“‘握草’当时听完我就说,‘你怎么做到的?’
“他倒觉得没什么:‘单曲循环《长路漫漫伴你闯》啊,还唱出声来。那时候,就知道只能自己闯了。’
“‘握草!!’他要早这么说,查酒驾我都他妈骑单车接他去了。”
听完华Dee的讲述,我猜是分道扬镳之后不同的境遇改变了我们,但我却不知道应该表达出怎样的心情。
后来回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之前在哪部小说上面看到的一句话:“一个强大的王国褪色的时候,比十个二流共和国的奔溃还要感伤。”
自此以后,每次听到《漫漫长路伴你闯》,我都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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