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空

  “为什么一想起你我就泪流满面，可是我好想你怎么办？我想要抱着你，我想要在你的怀里，时时刻刻都不分开，亲爱的卬目，带我回你的家好么？我好孤独。怎么办？我爱你，但我好孤独。”黑夜如是诉说澜叶的孤独。

夜寂静，到处弥散着死亡的气息，澜叶哭泣。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那里，努力找寻卬目的气息，那件外套？卬目今天中午刚穿过的，那件衬衫，卬目上周从家里的衣柜取出来拿给澜叶的，还有那个背包，卬目帮澜叶也拎过的，那上面或许还会有卬目的气息残存。忽的坐起来，爬起来找这些，她一件一件拽起来凑近鼻子使劲问，努力闻见卬目的气息。

或许她又想卬目了。她有时候也恨自己，爱就爱，想念就想念，为什么不能告诉对方，不能告诉卬目，在卬目面前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却又在深夜自己一个人流眼泪。

卬目爱澜叶。

剧场光线微弱，舞台上光影流转，演员真实地表达。澜叶推门而入，努力找寻卬目的身影，但是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抹着扶手下了台阶，一个台阶，两个台阶，小心翼翼走下去，身后工作人员小声说就是那里，走进去最中间，卬目很歉疚地让整排靠右的人一个一个挪动身体让路给她。她眼前一片漆黑，她一路往前走，她清楚地知道卬目就在前面。

忽然觉得身体被强硬地拽回座位，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她努力看正前方那个人的面目，模糊不清，但是很清晰地，是人的嗅觉，是雏菊的优香，清新淡雅，毫无疑问，就是卬目了。脚退回去，坐在座位上。右手边，离澜叶10厘米的位置，坐着卬目，她朝澜叶微笑了一下子，然后转过去继续看表演。

身体几乎动弹不得，澜叶平视舞台，但是身体是僵硬的，她的右手被紧紧地攥在卬目的左手里，刚开始右手还捏卬目不停翻过去，努力要把手机拿开，澜叶才反应过来，将手机放在了左手里。澜叶的右手僵硬地蜷缩在卬目的左手里，她的手指甚至都是紧紧攥成一个拳头放在那里，卬目不停地用力握紧澜叶的手，慢慢地，澜叶放开了紧紧攥着的手指，将五根手指头紧紧和卬目抠着，卬目握地更紧了，澜叶身体依然僵硬，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手要怎么放，她一动不动地保持那个姿势很久很久。那一刻，她仿佛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能量经由紧紧相扣的食指源源不断地输入进澜叶的体内。澜叶想哭，她想把头埋进卬目的怀里，跳动卬目心脏的旋律。

卬目一直没有松手，两个人都眼睛平视舞台，手指紧紧扣在一起，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存在，生命的脉搏坚实笃定，清晰和彼此联结，关联最初的深刻。澜叶想要这一刻静成永恒。

直到第一小场结束，她们才松开手各自鼓掌。

其实在听到卬目说今晚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澜叶心里一阵狂喜，她一直期望卬目今晚能带她回去她的家，她一直渴望着。

“要不你今晚就去我家吧，”澜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抑制不住地一阵欣喜，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啊？”澜叶本能地发出这个字，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不是应该表现的很兴奋才对么？但是她怎么会做出那样不可思议的表情，

“哈哈，你要反应一下！”卬目笑了，看着澜叶的眼睛，

“好！我去。”澜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快乐到极点，但是她还是抑制自己几乎失常的心率。

一家餐厅，安静，温馨，选了澜叶喜欢的位置做了，卬目总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让澜叶做选择。

“你看，这个菜做的好精致啊，真是可口。”澜叶很可爱的盯着眼前的。

“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

“今天记错场次，错过了表演的上半场，但是我丝毫不觉得遗憾，因为就是这样，我才可以和你在一起，安静地吃晚餐，此时此刻，我感恩这样的安排。”

“假期结束，唯独今天，此时此刻，才让我真正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自己就是我自己。”卬目盯着澜叶的眼睛， 认真谨慎地说着这些词语，眼睛里满是泪水，澜叶多想蓝她入怀，但是她不敢，她几乎身体僵硬地坐在卬目的对面，中间隔着70公分的餐桌，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卬目的眼睛。

“你的话语本身让我感觉绝望，我渴望你时时刻刻都是真实的，都是你自己，必须这样！”澜叶说话。卬目流泪。

洗漱的物品认真的放置好，卬目告诉澜叶随时都可以洗漱，准备休息。为澜叶准备了睡衣，是她女儿的运动衫，蓝色的，每次看到卬目手中的蓝色，澜叶都会不自觉的认为是卬目精心挑选过的。

“这两件衣服，你看喜欢哪件你穿着睡觉吧！”

“我喜欢这件蓝色的！”

11点半，卬目关了电脑，去了趟卫生间进来关了灯，爬上床正对着澜叶说了句“Good night!”澜叶对她说了晚安。她心里想终于可以这样近距离地对你说一句晚安了。

卬目习惯仰着身子睡觉，呼吸声很小，几乎听不到。大概30厘米的距离，澜叶静静地躺在那里，她丝毫没有睡意，她不愿意睡着，和卬目在一起，连各自睡去都是罪恶的，她想要整夜地醒着，和卬目在一起。她像个孩子似的，在卬目的旁边翻来覆去，他清晰地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知道黑夜只是暂时的，天会亮的，阳光会照进来，她会看清卬目的眼睛。但是，她把身体僵硬在那里，和整个时空作对，想要留住那一刻。

她把脸凑近枕头，卬目说那是她平时用的，她把脸贴着被子，柔软带粉，芭蕾女孩在其中翩翩起舞，那是卬目精心挑选的被罩。临睡前她们一块更话被罩，

“等你结婚我为你精心挑选一套芭蕾女孩的床单被罩！哈假如你可以的话”

“what?”

“哈哈，说的仿佛这个人就近在眼前似的，”澜叶没有回答，她觉得生命里有卬目就够了，至于那个人，出现了，便是礼物，若是从始至终都不出现，她自己一个人就挺好。或者，这个近在眼前的人不就是卬目么。

澜叶侧着身子，均匀地呼吸，她想起在剧院，表演结束的时候，灯光亮起，卬目微笑着看着澜叶，然后将澜叶揽入怀里，双手紧紧抱着澜叶，澜叶仿佛一根僵硬冰冷的木棍，靠在卬目的身体上，却丝毫也没有反应，她的头紧紧地贴着卬目胸口那里，她清晰地听到卬目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她的心仿佛被牵连着呼之欲出，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经由卬目的身体发出，这种感觉，就是活着的感觉，澜叶流泪。

澜叶自己躺在卬目的身边，听着卬目均匀呼吸，她想要卬目再一次将她拥入怀里，就像在剧院里那样，但是，卬目在离她30厘米的位置安静地呼吸。究竟还要什么呢？卬目已经把能给的一切都给了澜叶，她的温柔，她的在乎，她的爱，究竟还要怎样呢？虽然心里这样一遍遍质问自己，但她还是发狂的想念卬目。

咳嗽了一声，卬目立马轻声问；

“okay?”其实澜叶听到了，但是她没有回答她，假装她睡着了，那一刻，她很痛苦，她为什么会这么分裂。

卬目时时刻刻都那么在乎澜叶，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人，会细致入微到这种地步。澜叶她背对着卬目默默流眼泪，假装自己是睡着的，鼻子间发出均匀地呼吸声。

澜叶几乎纠结，眼看着黑夜将尽，她还僵硬在那里，听着卬目在身边平静入睡，她很痛苦。

整整一夜，澜叶没有睡着。

“Morning!你睡得好么？”天微微亮，卬目伸展了脖子转过脸问澜叶，

“恩，还可以吧，半睡半醒。不停地做梦，梦见自己一个人在山谷里哭，”

“为什么哭呢？”

‘不知道！’

“我好像听见你在哭，但是我不确信，你把头捂在被子里，”卬目说着将身子凑过来将澜叶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她。澜叶很听话的在那里，静静感受卬目的温度。

“我觉得我很幸福，和你在一起的时时刻刻我都是我自己，很真实。”

“我总觉得不真实，我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哈哈，你太可爱了。”

“记住这种感觉，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讲究，记住了么？我渴望你幸福，我渴望你时时刻刻都是你自己！”

澜叶心里早已泪流成河。

中午十点，他们在一起已经整整22个小时，卬目在卧室里帮澜叶熨衣服，那么认真，每一个角落都细心地照顾到。澜叶呆呆地站在那里，阳光照进屋里，明媚的，温热的。

澜叶心里扭结着一种情绪，来来回回在心间翻滚。她告诉了卬目一切，唯独一件事，她对卬目撒了谎。

昨夜卬目听到澜叶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并不是澜叶真的在做梦，那是澜叶努力认真练习了好久才发出的那样的声音。她来来回回想，究竟要怎么做，卬目才会凑过来很自然地拥她入怀呢？假装做梦惊醒？不行，会让卬目很紧张。或者咳嗽，或者故意踢掉被子，或者......这些都是澜叶很小的时候惯用的伎俩，在母亲那里，那时候她只有假装生病，母亲就会很关切她，她只要故意踢掉被子，母亲就会俯下身子给她盖好被子......

最后澜叶决定假装做梦哭泣，她已经练习了很多遍，但是无论如何都失败，发不出合适的类似哭泣的声音，她一遍遍模方抽泣状，喉咙干涩，她一遍遍辗转反侧。所有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让卬目能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清香的，就像在剧院里那样，她想要在卬目的怀间安然入睡。

可是啊，澜叶如今已经长大了，卬目不忍心惊扰了澜叶的梦，母亲也不会半夜起身看看澜叶有没踢跳掉被子。

于是，澜叶扭结着身体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