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亲爱的R。
在九月末下着雨的这个下午,在距离上次见你已经两年的今天,在距离你有十个小时时差的北纬一度,闭了眼睛浮现的你的容貌,是一双墨色眸子,一眼望不到底。
18岁以前,我一直是以非常男生的姿态生活着。短发,男式T恤,短裤,不化妆,不喜欢蝴蝶结和粉色,不喜欢逛街和裙子。性格爽快,有一帮男生朋友。这种姿态随着年纪增长慢慢消失,在我是一个普通女生的今天,看到“蓝颜”二字,想到的还是你。
你曾经是我一帮哥们中的一个,并且在我变得女生的日子里,以一种哥们和家人的身份存留在我的生活里。
我想大概再没有第二个你,曾经和我做过那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并且许久不见,再见面时所有的记忆都奔涌而出,彷佛从来没有相隔过太平洋。
认识你时我14岁,你15岁。
那时候我们从各自的城市里初中毕业,参加了不同学校的招生考试,拿到了来新加坡的全额奖学金,恰好住在一个宿舍楼。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自习室,你正和一个同学兴致勃勃地聊着dota,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我便第一次,看到了你一双漆黑的眼瞳,满眼笑意。
又是什么时候熟悉起来的呢。
大概是某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去宿舍的洗衣房打扫卫生,那时候我帮舍监打扫洗衣房,擦一下小格子,以此来换取必须要做的义工小时数。你也在洗衣房背诵一门并不好学的文学课。那时候我们正准备着期末考试,顺便聊一下想去的高中和大学,想学的专业。
发现我们都想去同一个高中。我为了那学校浓郁的华校氛围,你为了那学校开设的计算机高中课程。但我们都清楚地知道考进那个学校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尤其是面对特意为奖学金生提高了很多的分数线。你碎碎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一些规划,我感觉你几乎被压力压垮的肩膀。我抬头对你讲:你压力太大了。
第二天收到你很长很长的短信,你说,在听到我讲你压力太大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于是又有了很多个夜晚,在电视房或者学习室外,在校园的某个角落,聊着有的没的。好多时候朋友看到我们在聊天,开玩笑说你看小白和R又在促膝长谈了。促膝可能说不上,但长谈一点不假。我开始知道你和仍在国内的女朋友经历着非常艰难而不稳定的异地恋,你知道我仍念念不忘中学时暗恋的好友。知道都喜欢火影忍者,你喜欢摄影,我从小打太极,这些细碎的生活化的小事情,慢慢变成我们关系的一部分。
同年冬天你来我的城市,我和其他两个朋友接待你,次日要去爬山,我们四个在超市里逛着买食物。此后我反复会想起那个场景,一个朋友推着小推车,车里放着你的相机包,我走在旁边,一排一排的零食拿起来又放下,我们为了买什么口味的面包吵吵闹闹,给来做客的你买牙刷牙杯。我总说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之一,身旁都是朋友,我们无忧无虑。
高中果不其然没有考入向往的学校,也没有考去一个学校,从此相隔了一个小时的地铁路程。不是很常,但每个学期都有见面。2014年的情人节,我们还有其他两个朋友一起吃饭,四个单身狗的庆祝,逛街。2015年的中秋节,我们四个去放飞了孔明灯,在灯上写满了字,什么祝福我们A水准考试顺利,祝福我们都身体健康,祝福我们都幸福。
那两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压力大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哭,却都忙到做不到”无事常相见”。只是每次见面的时候互相更新一下最近的状态,由此我知道了你和初恋已经分手,她终于耐不住这样的异地了。知道了你已经恢复,可以继续向前走了。我仍是单身,仍努力去放开一个人。
当然也是从那时候确定地知道,我们大学不会在一个城市了。
15岁的时候曾经聊过要读什么专业,我说我想读法律,你想读计算机。我被香港的法学院录取,最后却还是选择了留在新加坡读商学院。出乎你的意料,对,也出乎我的意料,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去读商学院。然而也想我对你解释的那样子,原因有很多,我割舍不下的朋友,没有申请到法学院的全额奖学金,主观也好,客观也罢,还是做出选择了。
你也没学计算机,当初为了一个计算机课程想去某个高中的少年不知何时消失了。高二的时候见你,你说在申请英美的经济和商科,我大概就猜到,你还是会选择离开这里。果然你最后选择了美国,读的也是商学院。
这么想来,最后一次见你还是考A水准之前,那是几乎两年前。你来地铁站接我不认路的小学妹,帮我一个很大的忙,我在超市买了养乐多和水果,塞给你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觉得尴尬和客气。迅速的聊了一下报考大学的事情,你就带着学妹走了,我看着你消失在天桥后面,我没有想到这一次再见会持续这么久。
我们就这么过上了十几个小时时差的日子。
上周和你打电话,你刚考完试一门金融,大中午的,而我已经工作一天,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我看着镜头里的你,还是漆黑的眼睛。黑框眼镜,黑色卫衣,你抱着抱枕靠在墙上,和我絮絮叨叨地聊着大学,聊着实习,聊着脱贫比脱单重要,聊着不婚和丁克。
我想到上一次你转机路过新加坡,我却在国内。而你回家的时候,我还在新加坡做实习。我想着我们这么一路兜兜转转,不停错过,两年只见过一次面,居然还能这么熟悉,聊天还是那么开心。我觉得感动。
我们甚至没有刻意去维持过这段友情。
是的,是友情,我确定。电话里我确定地说,如果你回新加坡,你可以住在我房间打地铺,你回答道如果我去美国,可以睡客厅的沙发床。和你在一起时是没有性别意识的,你这样说,我也这么想。有时候学姐问我,你和R关系这么好,怎么没有在一起?我说,因为认识的时候就是以哥们的姿态熟络起来的,此后就不会忘其他方面想了。
而且认识这么多年,如果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曾和你做过最浪漫的事情,当然这个浪漫无关爱情。
那是一个周六的清晨,全宿舍楼还在睡觉,我们下楼,我在清晨的雾霭里打太极,你在一旁拍朝阳。然后我们坐在那片竹林的石凳上,你带了一小套茶具和铁观音,我们喝茶聊天。
后来我见到几个学弟学妹,他们居然都记得这件事,学妹说,一时佳话,在他们那一届里流传甚广。我回答说,也许只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年纪轻,十五六岁,才会特意早起做这种看似诗意其实想想很蠢的事情。
对,那时候我们年轻,我们还是十几岁的年纪,可以做这样浪漫却好笑的事情。
但是,现在二十多岁的我,还是愿意做这样看起来很蠢的事情,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
因为你是我14岁之后生活的定值。
六年,你见证了几乎我所有重要的抉择,看着我一步步成为现在的我,我们成为现在我们。
我愿意时间定格中学毕业晚会的那一天,16岁的你穿着西装,15岁的我穿长裙和高跟鞋,挽着你的手走进礼堂,我们在签名墙上写下名字,转身笑靥如画看着摄像机。我们那么无忧。我们还那么年轻。
不过,现在的我们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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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