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雨无正》:题无解,诗犹存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馑,斩伐四国。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周宗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迈,则靡所臻。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暬御,惨惨日瘁。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维曰予仕,孔棘且殆。云不何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鼠思泣血,无言不疾。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陶渊明当年曾有“好读书,不求甚解”的自诩,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也讲“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真性情才有大自由,大自由才有大舒展,大舒展才有生命之花的灿烂绽放。
真正研习过书法的人,都不会过多关注笔画本身的得失,他们会从字本身的型、构,笔法的起、行、收上去深度揣摩古人的良好书写习惯,然后取其精华,不断的摩练之。今天,我们看到的碑帖之中,不乏残缺、涂抹,甚至不乏后人捉到、补刀,但这些都不足以掩盖碑帖本身的价值。
《小雅·雨无正》是诗经之中,为数不多的无题诗。说它无题,不是它本身没有题目,而是它自身的题目争议太大,今人难以给出定论。《诗经》中的诗歌,绝大多数都没有题目,都是编纂者以诗歌的开头为题。《小雅·雨无正》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例外,不仅整首诗中没有“雨无正”三字,且全诗的意蕴之中,也没有这层意思。题目本身与诗歌内容是完全分离的。
穿越历史的时空去追问,很显然,“雨无正”三个字不是凭空产生的,甚至一定程度上也不是编纂者自己加上去的。很大程度上,这三个字应该与诗歌本身是同步搜集和同步筛选保留的。也就是说,在尹吉甫的搜编素材之中,《小雅·雨无正》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样子。
后来,有人从传抄笔误的角度,推想它可能是“周无正”或“雨无止”的誊写笔误。两千多年的历史时空,依据现有的文献资料,人们对之已经无从考证了。
站在龙门石窟、敦煌莫高、大足石刻这样的历史人文景观面前,每个人都会自惭形秽自己的想象力,都会感叹时光岁月的日渐消磨。殊不知,《诗经》、《左传》这些古老的民族文化宝库中的明珠也如那些有形景观一般,经历风雨、时光之后,正在与它未来的邂逅者之间,一点点加深着不可逆转的隔膜。
幸运的是——今天,我们还能透过《小雅·雨无正》貌似无解的题目本身,感受它比较清晰的叙事脉络与情绪、情感。感受它斜风乱雨之中的坚韧笃定。
人,有太多的究竟之心,总想把一件事情搞得明明白白,总想把一桩事情做得无尽完美。然而,对有限的生命而言,这样的愿望何其难也!
《小雅·雨无正》开头的“浩浩昊天”与《小雅·小旻》“旻天疾威”之间,是别有滋味,还是又一处誊写手误,如同“雨无正”一般,不可追究了。还好,广大的天,或者是幽远的天,仔细品味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姑且让我们在这种似是而非的个人之见里,凭借自己的审美去做自己的解读,慢慢的体会《诗经》的共性与个性之美把。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读《诗经》,怎么不可以体味出千百种《诗经》的美呢?
广大无垠的天啊,不肯长久的给下民以恩惠。降饥荒于天下,残害四方生民无数。暴虐的上天啊,不为生民谋划。宽宥有罪的人,隐藏他的罪状。像是他无罪一般,甘愿使天下人受他作恶带来的罪孽。
周朝的宗国已经失去,王朝已经没有定居之处。六卿之长离开京城逃亡别处,却不知道我们的劳苦。王的内臣们不肯夙夜操劳,王的封国不肯朝夕尽心。谁说因为这些事情的发生,形式能够得以好转,大家只看到大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干糊涂事儿。
怎么办呀?上天!合乎法度的话他又不肯听从。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丝毫没有敬畏。王身边的臣僚们,各自顾全自己的身家,不肯真心站出来说话。难道没有人惧怕祸患吗,就算不惧怕祸患,难道也不惧怕上天吗?
兵祸已成便难以消退;饥荒降临也不会马上终止。王左右的亲近之臣,敏感的有了忧伤之貌。在位的显赫大臣,都不肯诤言劝谏。周王对于顺耳的话就做出回应,对于逆耳的直谏则直接斥退。
可悲呀,忧心如焚的我却不善言辞,不是我不会说话,而是我只能讲些发自肺腑的真话,然后陷自己与危险的境地。那些能说漂亮、好听话的如鱼得水,滔滔不绝用漂亮话是自己处在显赫的位置。
说是去做官呀,其实已经很是紧急和危险。劝谏“亲小人,远贤臣”不可行,则招致天子的谴责;说相反的话,则招致朋友的谴责。
劝大家励精图治重回王都,大家却说王都已经没有家室可住。忧伤到极点呀,几乎到了泣血的程度,说出来的肺腑之言却句句触发大家的怨恨。你们这帮人当初逃离京城时,又有谁早已营造好了家室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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